第14章 岸沚蒹葭(中上)
掌柜一个人站在院落里,衣衫很是单薄。丫头本来在后院照顾着受了风寒的小白,恰巧看到了掌柜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
“掌柜?你傻站着干嘛?不冷啊!”丫头瞪着大眼睛瞧他。
掌柜回过神来,咧嘴一笑,“不冷。”
丫头跟见了鬼似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然后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往小白的屋子走,自说自话:“一定是见鬼了!”
掌柜本是个矜贵清隽的人,向来不会露出那般傻气的笑。也难怪丫头觉得自己见鬼了,毕竟这样的掌柜前所未见。
掌柜轻咳了几声,并未回前面柜台,而是直接离开了无名酒楼。他身子也沾染了风寒,免不得会咳嗽几日,要是一不小心传染了苍伊就不好了。而且苍伊现在的身子也正虚弱。
一番折腾下来,他的面色很不好了。他忍着不适自己熬了药,待打理好自己以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暖意融融,苍伊缩在床上,睡的正熟。屋子里的暖炉热烘烘的,安神香已经燃了大半。
掌柜轻轻挪动脚步,坐在床沿上。低眉凝目她的面容,怎么都看不够,他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若说曾经,他也曾怨过天地神灵。那些天道,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放在现在,他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毕竟希望的,不过是她能回到身边而已。
回顾前尘,眨眼就是无数年。
他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殿下,她亦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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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簌今年方十七岁,尚未及弱冠年岁。可是论起秦簌,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朝备受盛宠的太孙殿下!
而为众人所知的就是,太孙殿下舌战满朝文武,救百姓于水火危难之中。
据说,秦簌可谓是惊才绝艳!
因为备受圣宠的原因,秦簌并没有跟太子一起居住东宫之内,而是另有府邸。
这几日正热闹着,科举已经放榜了。新科状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豪门子弟。
这些事,秦簌没兴趣,可就算是他不想知道,也得知道。毕竟他的名号,可是太孙殿下。
伺候秦簌的内侍一早就等在门口,待时辰到了,就推门进去,唤醒了睡梦中的秦簌,“殿下,该起了。一会儿还要去宫里,圣上可是替您备好了生辰宴。”
帷幔被内侍收起,卧在床上的秦簌也只好起床。他身着白色袭衣,清隽的脸上表情淡漠,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看了眼内侍,“替我更衣。”
今日是他的生辰宴,不宜穿的太素淡。虽说他实在不喜张扬的颜色,今日也换上了一袭绛色衣裳。
被那深沉的颜色一衬,那向来清隽的容貌也颇有几分艳色压不住。
穿戴完毕,他免了早膳,直接上了马车前往宫中。太孙府到底还是离了皇宫,免不得要废上一些功夫。
等秦簌到达宫中的时候,所有人也差不多都到了。他的脸上挑起矜贵雍容的笑,一举一动极为贴切他身为皇孙贵族的风度。
“阿簌,怎么来的这般迟?”皇帝淡淡开口,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双眼里还带着笑意。
秦簌轻咳几声:“孙儿今日身子不太爽利,不免在路上废了些时候。”
是了,那般惊才绝艳的太孙殿下,也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缺点,病弱!
也有些有歪心思的皇孙,不过待看到秦簌那大风一吹就散的身子骨,也都不眼红他了。
听他这么一说,皇帝和太子果然都担心起了。太子担忧开口:“前几日的风寒还未好?”
秦簌摇摇头,“本是要好的,可能是这几日一折腾,反倒重了些。”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就是宫里宫外满天下都传遍的!太孙殿下为了江南一带受洪水危害的百姓,舌战满朝文武!
硬是把满朝上下文武百官说的抬不起头!
也因此,这个病殃殃的太孙殿下,成了人人盛赞的好殿下!
皇帝叹了口气,“快些入座吧,人都来了,就等你了。”
秦簌行了一礼,坐在了太子旁边的座位上。他的脸上表情淡淡,就连那三分弧度的笑也不甚明朗。
“今日是太孙的生辰,本宫备下一礼。”皇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秦簌眸光淡淡,却还是笑些谢礼,“多谢皇祖母。”
那箱子很大,一拉锁链,四面的箱子就落在地上,里面立着一只仙鹤。
秦簌承了这贺礼,紧接着祝贺的人就不在少数。说实话,送的这些贺礼,他没几个看得上眼的。他身居高位,看过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
最后一个,是一位这几日来朝见的邻国皇子。他长得跟中原人很容易区分,深陷的眼眶,格外大的眼睛。他站起来,对着秦簌举起酒杯,“我在此先敬太孙殿下一杯。”
秦簌拿起酒杯时,装假咳嗽几声。便推脱了这杯酒,无论如何,他可不打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喝醉。
那位皇子眼中一闪而过不悦,秦簌敏锐的捕捉到他消逝的目光。
“希望我送上的礼物,能得太孙殿下喜欢。”皇子笑看着秦簌,声音不急不缓。
秦簌翘起唇角,纯良无害,“自然,有劳皇子费心。”
皇子拍了拍手掌,伴随着巴掌声,几名戴着面纱的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的面容朦朦胧胧,可是那包裹在纱裙之下的玲珑身躯自然是极为诱人。
毋庸置疑,这些美人绝对是一顶一的尤物。
秦簌的眼神在那些蒙着面的美人脸上掠过,最终落在了最中央的那女子身上。
她的眼,极冷。
饶是早就懂得察言观色,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秦簌也不得不暗自心惊。
那般的眼神,那般孤傲,那般清绝,那般冷情。
那双眼,好似万事万物入不得,因为,太冷。
看一眼即会记一辈子。
许是秦簌的目光太过于热烈,那女子的目光淡淡看过来,无悲无喜,幽深的不见底。大抵……从未有光踏进去半步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