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与取象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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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小人观

“君子”和“小人”是儒家经典中经常用来评判人格的一对概念,在《尚书》《论语》《孟子》《荀子》等先秦典籍中多有出现,而目前所知最早提及“君子”与“小人”概念的典籍则要数《易经》,《易经》已经对为后世所广泛运用的“君子”与“小人”作出了初步界定。

《易经·系辞上》曰:“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一阴一阳之谓道”。《易经·说卦传》:“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立人之道,曰仁曰义。”《易经》是符合天地人伦的大道的,在自然界中有天有地,有阴有阳,有暑有寒,在人伦社会中,有君子就必然有小人。

在传统意义上,对“小人”含义的界定主要从“位”与“德”两方面而言。一是就“位”言,是指社会地位不高的普通平民百姓。《尚书·康诰》中:“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慕平译注:《尚书》,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68页。《尚书·无逸》:“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同上书,第235页。《诗经·小雅·角弓》:“君子有微猷,小人与属。”周振甫:《诗经译注》,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376页。在这些句子中,“小人”都是指社会地位一般的普通民众或劳动者。二是就“德”言,指道德水平低下的人。如《论语·里仁》:“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9页。《孟子·滕文公下》:“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浅而已矣。”杨伯峻:《孟子译注》,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148页。《孟子·离娄上》:“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同上书,第162页。《礼记·乐记》:“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陈澔:《礼记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13页。等。

“小人”的含义从“位”到“德”的变化是有其社会文化背景的。在商周时期,“小人”主要是就“位”言的,指普通劳动者,但到了春秋时期,尤其是春秋晚期,礼崩乐坏,周礼遭到破坏,人们不再遵守原有的“礼仪纲常”,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对“礼崩乐坏”的社会状况感到不满,极力维护“周礼”,因此,就极力批判那些败坏“礼乐制度”、道德水平低下的人,而“不守礼法”又在缺乏教育的普通劳动者身上表现得更明显,因此,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便以“小人”来代称道德水平低下的人,后来这一用法得到了后世的继承和发展,“小人”也就具有道德评判的意味。参见王鑫磊《先秦典籍中“小人”一词词义变化及原因》,《河北学刊》2007年第1期。

《易经》中所提到的“小人”,有时从“位”言,有时又从“德”言。总体上,在《周易》古经爻辞之中,对“小人”并无过多贬义,更多的就“位”而言,但在《易传》中,道德意味却更为浓厚。我们知道,现在通行的《易经》包括了《周易》古经和《易传》,《易传》产生于战国时期,是运用儒家学说来解说《周易》的一部书。《周易》古经的产生年代比《易传》要早很多。正是由于“小人”的含义从商周到春秋时期经历了一个演变,而《易经》卦爻辞和《易传》的产生年代又有先后,所以在先于《易传》产生的古经卦爻辞中,“小人”主要从“位”言,并无过多贬义,但在《易传》中,“小人”就从“德”言,指“无德者”了。

据统计,《易经》中“小人”一词共出现过17次,古经爻辞中出现9次,《彖传》中3次,《象传》中1次(不包括《象传》引用爻辞的条目),《系辞传》中3次,《杂卦传》中1次。这么多的条目,但总体来看,主要谈了两个方面的大问题,一是“何为小人”,二是“怎样对待小人”。

《易经》中,“小人”的首要特点是“童观”,即见识浅陋、没有主见、目光短浅。《观》卦初六爻辞说“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小象》曰:“初六,童观,小人道也。”《周易正义》疏曰:“‘童观’者,处于观时而最远朝廷之美观,是柔弱不能自进,无所鉴见,唯如童稚之子而观之。为 ‘小人无咎,君子吝’者,为此观看,趣在顺从而已,无所能为,于小人行之,才得无咎,若君子行之,则鄙吝也。”(唐)孔颖达:《周易正义》,九州出版社2004年版,第231页。“童观”就是像小孩一样看问题,幼稚而浅陋的观察。爻辞的意思是说幼稚而浅陋的看问题,“顺从而已,无所能为”,对“小人”来说是没有什么过错的,但如果“君子”这样,就会有危险,并且是可鄙的。这里可以看出,《易经》对“小人”的界定,首先就是“童观”,即见识浅陋,目光短浅。后来这一点在儒家的理论中得到了很好的继承与发挥。“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8页。“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同上书,第169页。“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言也。”同上书,第177页。“小人”眼中只有实际的蝇头小利,干不成大事,没有天命的信仰,轻侮圣人之言。可见,对于“小人”见识浅陋,目光短浅这一特点,在《易经》爻辞中就已经形成,后来在《论语》等儒家经典中得到进一步的强化与发展。

《易经》中,“小人”的第二个特点是不知进退。《遁》卦九四爻辞说:“好遁,君子吉,小人否。”《小象》解释曰:“君子好遁,小人否也。”“遁”就是隐退、避而去之的意思。九四爻辞的意思是说“君子”在应该隐遁之时能做到毅然退避,爽快地放弃与离开,但“小人”是很难做到的,哪怕就是离开,也做不到“好遁”,即使就是遁去,内心也会“悻悻然”。

整个《遁》卦就是讲君子应该如何隐退的问题,《遁》卦是艮下乾上(),由四阳二阴组成,四阳渐退,二阴渐长,代表的是“小人”的势力渐长,“君子”在这种情况下要遁藏,孔子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同上书,第82页。说的就是君子在无道之时要懂得遁藏隐退,这也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68页。的意思相近。因为“小人”没有气节,目光短浅,只是贪图自身小利,不论“有道”“无道”,“小人”只懂得逐利,做不到在必要的时刻遁藏隐退。

《遁》卦中,下三爻和上三爻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下三爻是艮,艮为止,所以初六“不往”,六二“执革”,九三“系遁”,而上三爻属于乾,故九四是“好遁”,九五“嘉遁”,上九“肥遁”。这里就主要强调了一个意思——依时而遁,即在应遁时,就要断然舍去,毅然离开,要干脆果断、无所系应,所以上三爻离二阴爻越远,代表越是没有系应,情况就越好,九四“好遁”不如九五“嘉遁”,九五又不如上九“肥遁”。都是因为越往上,越无所系应的缘故。而这往往是“君子”能做到,“小人”做不到的,“小人”即使遁藏,肯定也会有所系应,内心放不下自己的私利。“好遁”都做不到,就更不要说“嘉遁”“肥遁”了。

《易经》中,“小人”的第三个特点是“小人用壮”。紧承《遁》卦的是《大壮》卦。《大壮》卦九三爻辞曰:“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象传》解释说“小人用壮,君子罔也”。《周易正义》疏曰:“九三处乾之上,是健之极也,又 ‘以阳居阳’是健而不谦也,必用其壮也。小人当此,不知恐惧,即用以为壮盛,故曰 ‘小人用壮’。”(唐)孔颖达:《周易正义》,九州出版社2004年版,第341页。《大壮》卦的九三是阳爻居阳位,又在下卦乾卦之终,所以过刚,是强有力的。如果“小人”居此位,他将恃刚用壮,以盛凌人,这就似乎有“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意思。《中庸》中说:“(君子)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缴幸。”王国轩译注:《大学·中庸》,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76页。君子能够做到壮而不用,“在上位而不陵下”,但小人就做不到了,即使没有在“壮”之时,也会“行险以缴幸”,通过挺而走险的办法去谋求“壮”,而一旦达到了“壮”就会恃刚用壮,以盛凌人,这实在是小人的做法。可见,“小人”强大了,就会“用壮”。

《易经》中,“小人”的第四个特点是“小人革面”。《革》卦上六爻辞说:“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周易正义》疏曰:“上六居革之终,变道已成,君子处之,虽不能同九五革命创制如虎纹之彪炳,然亦润色鸿业,如豹纹之蔚缛,故曰 ‘君子豹变’也,‘小人革面’者,小人处之,但能变其颜面,容色顺上而已,故曰 ‘小人革面’也。”(唐)孔颖达:《周易正义》,九州出版社2004年版,第464页。《革》卦讲的是变革的问题,上六已经到了变革成功,大业已成之时,此时,“君子”能治理天下,润色鸿业,而“小人”则只是“变其颜面,容色顺上”跟着上层走。很明显,这里的“小人”主要是指普通劳动者,普通下层劳动者在变革之时不会有多高的敏感度,一旦变革成功,也不会对这一变化有多么深刻的认识,在古代,这是由“小人”的社会地位,受教育程度和认识水平所局限的。这里,对“小人”的态度具有明显的阶级意识,“君子”能治理国家,润色鸿业,而“小人”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只能“革面以从”。

总而言之,《周易》古经爻辞中“小人”的特点为四:一是见识浅薄;二是不识进退,不知归隐;三是以盛凌人,小人得志;四是“革面”以从“君子”,内容虽不多,但对“小人”特点的揭示却是开先河的,对后世影响很大,而《易经》中继承并逐渐深人揭示“小人”内涵变化的则当属《易传》。

前面提到“小人”一词的含义在春秋时期由原来的就“位”言转变为就“德”言,所以到了《易传》中,“小人”就不那么简单了,从原来单一的“见识短浅”“不知进退”“用壮”“革面”而升人道德层面,“小人”的概念发生了质的变化。

首先,《易传》批评“小人”不守礼法。

《系辞传》:“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这一段孔子解说的是《解》卦六三爻辞“负且乘,致寇至”。意思是说身为小人,却乘坐君子的车具,寇盗就自然会想抢劫他。

《礼记·哀公问》中说:“孔子曰:‘丘闻之,民之所由生,礼为大,非礼无以节事天地之神也,非礼无以辨君臣上下长幼之位也,非礼无以别男女父子兄弟之亲婚姻疏数之交也。'”陈澔:《礼记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75页。这突出强调了“礼”的重要性。儒家希望通过礼仪制度来治国安邦,强调所谓的“长幼尊卑,贵贱有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09页。。当孔子见到“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同上书,第23页。。“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同上书,第8页。《礼记·礼运》中说:“故礼之于人也,犹酒之有櫱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陈澔:《礼记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29页。君子厚礼,小人薄礼。小人乘坐君子的车具是有违礼制、不守礼法的表现,因此就会“致寇至”,遭到祸患。这里《易传》直接指出了“小人”不守礼法的特点。

另外,在《大壮》卦的《象传》中有:“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非礼弗履”同样表达的是对“礼”的重视,强调“克己复礼为仁”。

其次,《易传》指出“小人”是品德低劣之人。

《系辞传》中“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意思是说“小人”不以不仁为耻,不以不义为畏,没有利益的驱动就不知道勤勉,不用刑罚来恫吓就不知道害怕,在犯了小错误时就受到惩罚而防止犯更大的错误,这是“小人”的福分。这里可以看出,“小人”的道德水平是很低下的。很明显,《易传》对“小人”的道德评判和《论语》中对小人的评判是差不多的,所谓“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77页。。“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穿窬之盗也与。”同上书,第186页。“小人之过也必文”同上书,第200页。,对于“小人”品德低劣这一点,在后世也多有发挥,如《礼记·缁衣》中“唯君子能好其正,小人毒其正”陈澔:《礼记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03页。等。

另外,《易传》还讨论了“君子之道”与“小人之道”的消与长的问题。《泰》卦《彖》曰:“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否》卦《彖》曰:“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君子而外小人,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泰》卦是坤上乾下(),乾位阳,为健,向上发展。坤为阴,为柔,向下发展。这样,乾下坤上,阴阳相交,刚柔相济,符合天地自然之大道,所以《泰》卦“吉,亨”。而乾象征君子,坤象征小人,故“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否》卦则正好相反,乾上坤下(),阴阳不交,刚柔不济,不合天地自然之大道,所以《否》卦为不好的卦,“不利君子贞”。故“君子道消,小人道长”。《泰》卦与《否》卦正说明了这样一个问题,在社会中,君子与小人是客观存在的,二者各有各的位置,各居其位,君子在君子的位置上,小人在小人的位置上,社会就和谐,就会“吉、亨”。但是如果君子与小人不各居其位,乱了位次,乾坤颠倒,就是“否”了。同样,这一点也是符合孔子“长幼尊卑,贵贱有序”“君臣父子”的“礼”的思想的。

张载《正蒙·大易篇第十四》言;“《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宋)张载:《张载集》,中华书局1978年版,第48页。,《易经》既然“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是写给君子的人生指南,指明了何为小人,必定也会教导君子如何对待小人。

首先,要做到“小人勿用”。

《易经》爻辞中多次提到“小人勿用”,主要有《师》卦上六爻辞“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大有》卦九三爻辞“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既济》卦九三爻辞“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不论是《师》卦、《大有》卦还是《既济》卦,在讲到“小人勿用”时,都是指在政治环境中。“开国承家”,“开国”即分封诸侯,“承家”即分封卿大夫;“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孔颖达《周易正义》疏曰:“‘公用亨于天子’者,九三处 ‘大有’之时,居下体之极,乘刚健之上,履得其位,与五同功。五为王位,三既与之同功,则威权之盛,莫盛于此,乃得通乎天子之道,故云 ‘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者,小人德劣,不能胜其位,必致祸害,故云 ‘小人不克’也。”(唐)孔颖达:《周易正义》,九州出版社2004年版,第187页。意思就是说,小人德劣,不能享受天子的食禄、登上政治的高位。“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这是国家中兴之时,不能够用“小人”,如果任用,国家恐怕不仅不能既济,达到九三的程度,还可能会更为混乱。从这里可以看出,《易经》爻辞始终在强调一个核心问题,在政治生活中,“小人勿用”,同样,这依旧是符合孔子“君臣父子”礼的思想主张的,《易经》卦爻辞的思想内容与孔子的主张有内在的契合点,或许这正是孔子读《易》而韦编三绝的缘故吧。“小人勿用”对后世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向刘禅提出“亲贤臣远小人”的建议,像这样告诫他人“远小人”的例子在中国历史上是很多的。

其次,对待小人的态度应该是“不恶而严”。

《遁》卦《象传》中说:“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前面讲过,《遁》卦是艮下乾上,所以说,“天下有山”,“君子”观此卦象,就要想到远离“小人”,而远离“小人”的态度应该是什么呢?就是“不恶而严”,即外顺内正,外圆内方,待彼以礼,自守以坚,表面上“不恶”,而在原则上要严格划清界限,“不恶而严”的态度是中国传统文人坚持“内圆外方”的理想人格的外在表现,对待“小人”保持这样的态度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小人”肚量狭小,如果“君子”对“小人”表现出“恶”的态度,那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正如《礼记·表记》里说:“君子不以色亲人,情疏而貌亲。”陈澔:《礼记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98页。对小人的憎恶要做到不形于色。

最后,《易传》还指出要“除小人”。

《易经》不仅仅指出要远离“小人”,在一定情况下,还要除去“小人”。《解》卦九二爻辞说“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这是通过猎得狐狸,获得箭头的故事来比附清除“小人”,告诉“君子”要贞正。《解》卦九四爻辞说:“解而拇,朋友斯孚。”《解》卦九四阳居阴位而不正,与初六“小人”相应,所以说要“解而拇”,像除去大拇指的病患一样,断除与“小人”的关系。《解》卦六五爻辞说:“君子惟有解,吉;有孚于小人。”意思是说,“君子”解除困境,使“小人”皆信服之。不仅仅要远离“小人”,还要作出功绩,使小人来信服,这是远“小人”的更高境界了。

《夬》卦同样提到了如何远离“小人”的问题。《夬》卦,兑上乾下,有五个阳爻在下,一个阴爻在上,这唯一的阴爻是“小人”,其余阳爻是“君子”,整个卦主要就是讲如何消除“小人”。《夬》卦强调对待“小人”,首先要“扬于王庭”(《夬》卦卦辞),将“小人”的罪过揭露出来。其次要“壮于前趾”(《夬》卦初九爻辞),果敢有力,要“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夬》卦九二爻辞),即时刻保持警惕,还要“夬夬独行”(《夬》卦九三爻辞),临危不惧,“夬夬中行”(《夬》卦九五爻辞),保持正道,最终清除“小人”。

另外,对于除小人,《剥》卦还讲到了“君子”与“小人”的斗争问题。《剥》卦坤下艮上,一阳在上,五阴在下。阴自下生,逐渐增长,代表的是阴剥阳,是小人道长,君子道消的象征。《剥》卦上九爻辞说:“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这是指当《剥》卦发展到上九这个阶段,对“君子”来说,“得舆”,舆就是车,一阳在上,众阴承载,这是好的,但是若是“小人”,到了上九这个阶段,则会“剥庐”,阴剥阳,“小人”剥“君子”,剥到最后,结果只能是“小人”被“剥庐”,连安身之处也会失去。这里,同样体现了《易经》“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君子”必定会战胜“小人”的观点。

整部《易经》始终是站在“君子”的角度来看问题的,“小人”往往作为“君子”的对立面来谈。前一章讲过,“君子”具有中正、自强、谦虚、知几等美好的品德,而小人是目光短浅、不知进退、恃强用壮、革面顺上、不守礼法、品德低劣之人。对于每个人,我们虽然不应该以“君子”和“小人”这种截然对立的二元人格标准来进行评判与划分,但是探讨和研究“君子”与“小人”之人品还是具有其现实意义的。

对社会而言,“君子”人格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为世人所确立的一种很高的理想人格,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块瑰宝,是理应继承和发扬的优秀文化遗产。“小人”作为“君子”的对立面,也应当作为反面教材来批判。另外,对君子的推崇和对小人的批判也符合胡锦涛同志所提出的以“八荣八耻”为核心的社会主义荣辱观,从整体上来看,能做到“热爱祖国、服务人民、崇尚科学、辛勤劳动、团结互助、诚实守信、遵纪守法、艰苦奋斗”的人就是当代的君子;而“危害祖国、背离人民、愚昧无知、好逸恶劳、损人利己、见利忘义、违法乱纪、骄奢淫逸”的人就是当代的“小人”。

总之,《易经》中的“小人”,见识浅陋、不知进退、以盛凌人,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守礼法、品德低劣。《易经》主张“君子道长,小人道消”,要“小人勿用”,远离“小人”,对“小人”保持“不恶而严”的态度。这对儒家“君臣父子”“礼”的思想观念有较大影响。探讨《易经》中的“小人”观与“君子”观,这对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提高个人修养都具有一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