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遇见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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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造化弄人(2)

有一个人站在郑凯身边,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熟悉的微笑,熟悉的眼神。有一瞬,柳杨疑似梦中。也许是去痛片的作用,她感到有些恍惚,凌乱,纠结。这个人,不是魏凌,是谁?

“魏……魏凌,你……你好!”柳杨勉强挤出笑容,礼节性地伸出右手。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如此问候,她该表达的太多。她可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她可以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可以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或者,也可以大笑,并夸张地大喊一声:“嘿,你小子,还有脸回来?”可她,竟表现得如此卑怯,没有风度,没有气势。

“你好吗?柳杨……”魏凌走过来,紧紧握住柳杨的手,双眼直盯着她的眼睛,“听郑凯说你的偏头痛又犯了?要不要紧?看你脸色真的有些不好,是工作太累了吧?”他说话时的热气呼在她的脸颊上,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正在柳杨神思恍惚、大脑缺氧的时候,包房里面的一间小门“咔哒”一响,两个女人说着话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个是柳杨的读大学生时的室友袁佳,另一个是位陌生的女子,柳杨思忖大概这就是郑凯的太太了。

袁佳大学毕业后进了税务局,后来又做了税务局局长的儿媳妇,生了个儿子,老公做生意,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虽然柳杨和袁佳同城而居,但因为各忙各的工作,两人极少见面,只是偶尔通通电话。但四年的大学友情依然如故。

袁佳见柳杨到来,喜出望外地奔过来,一如既往的爱咋呼:“哎呀亲爱的,你总算来了,我挺想你的,一直想约你见见,就是抽不出时间,你看起来有点憔悴哦,是不是……”

本来她想问“是不是离婚影响心情不好”,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硬生生咽了下去,转头向站在一边的女子笑道,“郑太太,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柳杨,我大学时的室友和死党,那时候你先生郑凯和魏凌睡上下铺,我和柳杨睡上下铺。柳杨,这是郑凯的太太,叫江盈。”

袁佳这一通咋呼,总算帮柳杨从魏凌的掌握中解了围。柳杨转头与江盈礼貌地招呼和握手,接着在郑凯的安排下按顺序就坐,原来只有他们五个人。

这种局面,不用询问,也不用解释,今晚的聚会,主题是什么,已经不言自明。魏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吧!可是,魏凌又回来做什么呢?为什么要找她呢?他不是跟着厅长的女儿去了美国吗?不是有了一对双胞胎孩子吗?不是听说生活得很美满吗?不是还成了纽约华尔街的高级金领吗?为何,为何今晚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想当年,他在爱情和权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权势,将她一个人抛在这里,自己跑得连背影都看不见。所以,她才会愤然一转身,以飞蛾投火的决绝,投入期待已久的邱平的怀中。

她以为,这辈子谁都可能再见,唯独魏凌,会水月对照,天人永隔。孰知,造化弄人。

他是她的初恋。大学二年级的下半学期,魏凌就以一天一封情书的甜蜜攻势、通过三个月的坚持不懈而将柳杨的芳心俘获。可却又在大学即将毕业之前,将柳杨一脚踹开,跑到了美国,当上了美国公民。

魏凌你还回来做什么?是要向我炫耀你的幸福吗?还是想安慰我的不幸?柳杨几乎可以断定,一定是魏凌听了同学们关于她的离婚消息,正巧回来办公事,顺便来看看她的境况而已。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十)逃跑的爱情今又回

这顿饭,对柳杨来说,如坐针毡。她的左边是魏凌,右边是袁佳,袁佳不停地叽叽呱呱,和魏凌一问一答。她就像一个称职的托儿,故意引导魏凌将自己的近况一一向柳杨进行着“汇报”。

果真是造化弄人,当年魏凌抛了她,跟随副省长的女儿司马真远渡重洋,成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可好景不长,两年前,司马真在一次加勒比海豪华游轮之旅中,和一个离异的白人医生眉来眼去、暗度陈仓,回来后便与魏凌协议离了婚,四岁的双胞胎由司马真带走抚养,魏凌每年支付给孩子一定的赡养费。

“唉,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魏凌仰头灌下一口五粮液,言语之间不无酸楚。他不时偏头凝视柳杨,欲言又止。无奈柳杨却只顾低头品味那盅佛跳墙:极品三头鲍鱼入口软糯,汁液浓稠,满口留香;上等鱼翅丝丝透明,滑而不断,入口韧滑,分明不是粉丝冒充;日本刺参肉质肥厚,口感极佳。就算今天是魏凌埋单,她也不在乎,如此美味,可不能暴殄天物。更关键的是——唯有低头,才不会有人看见她眼中的伤。逃跑的爱情今又回,她该如何面对?

吃饱喝足,果真是魏凌埋的单。他们一行人刚走到电梯口,服务小姐跑过来,手里拿着两张百元大钞递给魏凌:“先生,您多给了200元。”

“这是给你的小费。”魏凌十分绅士地说。然后在小姐的目瞪口呆中风度翩翩地上了电梯,袁佳夸张地惊呼:“天呐!魏凌,在国外熏陶了几年,你真是越来越有绅士风度了。”

“在国外,付小费是天经地义的,都习惯了。”魏凌淡然一笑。

郑凯说:“这是在中国,不该花的钱还是别花,不然,别人还把你当傻帽。”魏凌也不辩驳,只是笑笑。

到了楼下,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雨丝飘下来,在路灯下织成斜斜的、雾蒙蒙的雨帘。路边刚好植有一排苍劲的法国梧桐,他们便站到了树下避雨。

郑凯看看表,说时间尚早,建议大家要么去洗桑拿,要么去唱歌。柳杨赶紧婉拒:“对不起,我不能参加了,今天本来就犯了头痛病……”

话音未落,袁佳赶紧拉过她的胳膊,拽到一边急急耳语:“亲爱的,你怎么回事?这么扫兴?魏凌是特意来看你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似的?是不是我们人多你觉得不方便表示?要不,你俩单独找个安静地方喝喝茶,叙叙旧,把断掉的红线再牵起来……”

柳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个八婆又一下蹦到魏凌身边,把他拉到另一棵树下去面授机宜了。

这边,郑凯也不失时机地对柳杨耳语:“呃,柳杨,我就直说吧。这次魏凌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魏凌目前的身份是美国某某风投公司中国区副总裁,公司总部就在深圳,所以我俩最先见了面,有一次我俩喝酒到深夜,聊了很多事。听魏凌说,司马真得知他晋职之后,又跑过来求他,准备和那个白人医生离了婚再和他复婚,被他断然拒绝。魏凌还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他很感谢司马真和他离了婚,让他有机会来弥补对你犯下的过错,他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来照顾你,让你幸福。所以,柳杨,你该给魏凌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们以前的感情我们都曾亲眼目睹,我们都希望你俩能够破镜重圆……”

一阵风过,一片落叶拂过柳杨的眼前,柳杨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没抓到,那片细小的叶子盘旋着扑向地面,静止,不动了。有些事情,不也如同这片落叶吗?发芽、生长、凋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谁也无法抗拒。当树叶离开枝头,它和树之间,便没了任何关系。有些东西可以重生,而有些,一生却只能存在一次。

“你说,凋零的树叶,还能够重返枝头吗?”柳杨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什么?”郑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柳杨却不愿再说第二遍。

破镜重圆?太可笑了!

正好一辆放空的出租车停在了他们旁边,柳杨福至心灵,几步奔到车边,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前后不过十几秒时间。坐定后,她才从落下的车窗里冲那几个人挥手:“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们了,我先走了。拜——”她看到魏凌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脸惊讶,或者,还有失望。

她转过头,催促司机:“师傅,走吧。”

后视镜里,只见剩下的四个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这样的离场尽管有些失礼,不过最干净利落。喝茶,叙旧?恕不奉陪了。

(十一)初恋时,不懂爱情

曾经沧海啊!也不是没有恨的。只是,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魔力擦。当初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呢?那些独坐江边、暗自垂泪的悲伤呢?那一个个恨不能吞下整瓶安眠药的无眠之夜呢?……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平静如水的相逢。总以为,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一定会天崩地裂、翻江倒海;一定会心神俱碎、血脉喷张。可是居然什么也没发生,居然还能强颜欢笑、同桌吃喝。可见,自己真的早就超脱了,只是自己从未察觉而已。他的出现,其实是一次绝好的检验——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真的只是一片落叶了。

想起那一年,也是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也是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街头,他背对着她,冷酷地、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句——“柳杨,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下个月就和司马真飞往美国,我们会在美国结婚!”

岂止是山崩地裂!他知道她的软肋,骄傲如她,只要一箭中的,绝不会死缠烂打。果然,她呆了呆,最后只是咬咬牙,苍白着脸,嘶吼出一句:好,你有种!

然后掉头就走。雨水打在她头上,脸上,毛衣上,牛仔裤上,白球鞋上,也浇不息她心头熊熊的怒火和无际的悲伤。早就料到如此结局的,早就风闻他和她的暗度陈仓,却不死心,一定要亲自来求证,也曾料到有一场腥风血雨,却没料到如此干脆地自取其辱!

好!你有种!

她在雨中大步地走着,然后跑起来,越跑越快,仿佛要和心里的悲伤赛跑,要把耻辱和悲愤远远地甩在脑后。她一口气跑到邱平住处,全身湿漉漉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邱平:你……愿意……娶我吗?

说完,就倒了下去……

邱平是另一所大学的法学高材生,在一次两校团委共同举办的大学生联谊会上,他对柳杨一见钟情,之后情书不断,猛追不懈,只是柳杨已被魏凌俘获芳心,对邱平只当好友看待。在魏凌的绝情背叛打击之下,她转身投入邱平期待已久的怀抱,妄图用邱平的怀抱,来驱赶失恋的严寒。

真正和邱平结婚,还是在两年之后。她用两年时间消化掉了对魏凌的恨与怀念,婚后便死心塌地的跟着邱平过日子。然而,她的付出并没有令邱平感动多少,更没有消化掉邱平对她的猜忌。邱平坚持认为她和魏凌有过肌肤之亲,因为她和他的第一次没有见红。柳杨先是愤怒,继而苦笑——只有她和老天知道自己的清白。

初中时,她出了一次意外。那个暑假,她回到乡下,帮承包果林的大伯家摘梨。她在和大妈抬一满筐的梨子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一棵梨树桩上……从那时起,她就“失贞”了。

她也曾告诉过邱平真相,但邱平总是嗤之以鼻,还鄙夷地说她很会找借口。之后她再也懒得解释,或许,这也是邱平日渐冷淡她的重要原因吧。

男人的逻辑有时很可笑,他们一贯用双重标准对待自己和女人。女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可以没贞操。男人不能什么都没有,但可以没贞操。所以,魏凌才会弃她而去,那时的他想要的,是比爱情更多的东西。如今,他得到了,所以才会以救世主的姿态返回来,拯救她。但如果他的目的未曾达到呢?他会回来吗?会有情趣欣赏她这片过时的风景吗?

多年后她才明白,初恋时她不懂情欲,只懂爱情。然而,爱情首先是一种情欲,所以当爱情变成了情欲,爱情就变得惨不忍睹。

出租车上,年轻的司机一路放着周传雄的歌:

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

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

你讨厌被冷落

习惯被守候

寂寞才找我

我看见自己写下的心情

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后头

等你等太久

想你泪会流

而幸福快乐是什么

爱的痛了

痛的哭了

哭的累了

日记本里页页执着

记载着你的好

像上瘾的毒药

它反复骗着我

爱的痛了

痛的哭了

哭的累了

矛盾心里总是强求

劝自己要放手

闭上眼让你走

烧掉日记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

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已过矫情伤感的年龄,但每当听到伤感的情歌,依旧会像小女孩一样黯然神伤。曾几何时,魏凌就是她记事本上的主角。点点滴滴,都是关于他。当他离开后,她将他的照片和记事本全都附赠给了火苗,连同记忆一起灰飞烟灭。

烧掉日记还能重新来过吗?火苗说可以,但日记说不可能!

(十二)闭上眼睛让你走

刚踏进家门,袁佳的电话便追踪而来,劈头就数落她:“哎,柳杨,你怎么回事啊?人家那么大老远地跑来准备和你重修旧好,你倒好,把人家晾马路边自己撒腿就跑了,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柳杨也不说话,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听她聒噪。可能佛跳墙太补了,她觉得喉咙发干,于是拿着无绳电话走到厨房里,拿起水壶烧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