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次日上班，上司没有怎么批评我，只是从言语上稍许冷淡了些，原因是他觉得我在交际方面学起来一定不会很难，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培养的。这于我算是莫大的安慰吧！虽然比不上他们昨晚相见时带给我的心情，我感谢上司对我的宽恕，更由衷地感谢刘通他们找到了蒙儿的男友，于是重新经过时，便独自进去，刘通他们热情地接待了我，很晚我才离开，一个人散步回去，而那时几乎已经和里面的所有人成了好朋友。

经过夜市，虽然有些孤独，但也还有许多微笑和温情的往事在心里沉沉浮浮。应该忘记的，反而有滋有味地回想起来。

楼梯间的灯虽然被我的脚步振亮了，却也有些昏暗，照在印满开锁王、家电维修之类广告的墙上，和着绿色铁和深红木的门、偶尔脱落的石灰，是些陈旧的气息，加上堆放在转角处的朽烂木门窗框和残砖废玻璃，俨然将屋内屋外历史的距离拉开了，形成强烈的对比，仿佛重大战役后留下的废虚，是为平民人家焕然一新作见证的。

蒙儿和她男友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我们见面时的欣喜，更像是彼此心境焕然一新的见证。他一见面就向我道歉，其实那些事情我早就没有放在心上的。我便很快消除了他心中的芥蒂，他说应该感谢我帮助蒙儿有勇气和决心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我看她红润的脸，虽然有些难以隐藏的痛苦，却已找回了爱情幸福而甜蜜的微笑。

“现在你们还是要去美国？”我问。

蒙儿看看他，他也只是点点头，都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走呢？”我问。

“我们重新订好了机票，明天早上动身，”蒙儿说，竟然一点也不像是在骗我。

我不知道蒙儿是想到了什么而流泪了，然后她看看他，转而看着我问道：“你难道就这样把回忆只是当作回忆吗？”她突然问，倒使我有些无所适从，又怕他误会，好在他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昨晚蒙儿告诉我的，以前的确怪我小心眼，把怒火冲到你的身上去。”

“怎么能够怪你呢？如果当时你都不怀疑到我，我反而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蒙儿了。”于是我们会心而笑。

“那你呢？”他转而问到，“难道你的激情都只能在内心最深处烈火般燃烧？”

“事实上很多事情我早已经忘记了。”我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为我在掩饰什么。

“或许你们以后彼此都会明白些什么的，”她几次欲言又止，“如果你们能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会去争取吗？”

我没有回答，也并不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好一会儿我才抬起眼睛问：“你们真的要走？没有骗我吧！”

蒙儿仍旧点点头：“早上九点钟的飞机，和我爸妈一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等你们去了之后再写信告诉我吧！”我说，“要带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又沉默了很久，我拿出烟递一支给他，俩人便静静地抽起来。蒙儿只是细细地看着我的表情，似乎要寻找我心灵的火山口，也不说话，或许是因为预感到看我们沉默着一起抽烟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他的心情要沉重得多，将很快抽剩的烟蒂放到烟灰缸里，然后拿出一张光盘递到我手中说到：“我们自己刻有一张，这张送给你，或许会是我们毕生的纪念，如果今后你索性能想起时，就放出来看吧！”

原来是前几天和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去郊游的短视频和合影集，仔细看时，里面居然真有小梅，可我竟然想不起来她也在的，更想不起她还自我介绍过她的名字。我把光盘收起来放好，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更值得留藏的吗？

早上八点过我赶到机场，她们已经到了，还有刘通、小梅和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朋友。可能她爸认为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去美国，一见面就说在那里有一个亲戚是名医，既然国内没有办法，想带海蒙去试试。

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蒙儿看着我，或许是在为我叹息地泪流如注，然后苦笑着说：“今年雪化的时候就能回来，如果治疗得快，会更早些。”

我情不自禁地递过纸巾，也不管他会怎么想，干脆亲手帮她擦干眼泪。她轻轻地握住我停在她眼前因激动而颤抖的手说：“到美国后我会给你写信。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如果……，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她和我挥手道别，划过最高最美的那朵云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