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醒来，发现身旁空空的，便伸手过去触摸被子里留下的余香，把枕头抱过来闻着，有些湿润，像俞儿流过了泪水在上面，还有她的发丝间那股浓情，“我禁不住在她身旁蹲下，拘一绺她肩上长长的秀发，如拘一捧柳絮的柔丝。不，我丝毫不存把玩的意思，因为这秀发也似乎是自然的一大神奇，不敢痴心妄想……”我想着那段夜雪的路，笑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穿好衣物出去，俞儿早就做好了饭菜。

“俞儿，以后这些都让我来做吧！直到我还没忙得完全不能抽身之前，我才不想让你当一个家庭主妇呢，回到城里以后你也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去发展呀！再说我也做出可口的饭菜的。”

俞儿笑着点了点头，说她终于等到了，那是离别后她生命中从来就不曾奢望过的。

吃过饭，我们在一群小孩子的簇拥下来到莫水河边。河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六只小船，河岸上挤满了村民，见我和俞儿来了，苏芳便跑来和我们打招呼，几个村民也都过来闲话。他们说这祭河神是竞赛性的节目，其很像赛龙舟。每条舟上坐着该村的托长和一个祜，当然汤郯和泖依是不能少的。活动开始，托长坐在船头，不断地鼓励汤郯加油划船。泖依和祜则向河里撒纸花和粑粒，最先划到终点的船就获胜了，而胜利后的那个村子不但可以得到最高的荣誉，他们村的汤郯和泖依也会在当年举行全莫河村最为隆重的婚礼。

竞赛开始了，船手们摆动手臂，在呐喊声中拼命摇着浆，顺流的河水送着我们，不用多费力便朝着终点驶去。泖依和祜在河里撒着七色纸花和粑粒，河面变得色彩缤纷。

河岸鼓声如雷，人潮鼎沸，看赛事的人们跟着船的移动朝下游挤，年青力壮、老弱妇乳全都不顾了，推推襄襄地乱成一片。有小孩恶作剧似的在一群挤得正欢的人脚下炸起鞭炮，吓得他们四散开来；有差点被挤下河的，灌了一鞋子水；有人没地方站了，爬到树枝头上眺望，三五个一堆，把树压弯了腰；更远的小山头也满满的都是人，也许他们不太看得真切，边看边问离河近的人赛得怎么样了；最靠近岸的是那些打鼓的人，他们的眼睛总不离开河面，看他们似乎不小小就会掉进河里的。

船只很快便拉开了距离，前前后后散落在水面，或许是因为我太过于用力或已经掌握了划行的技巧，我们的船很快就跃进了前列，岸上的呼声冲着我们更是高涨了，有人大呼着悯君的名字，有人叫我们组加油，孩子们则一个劲儿地朝河里炸鞭炮来给老师鼓气。他们的支持让我精神百倍地追赶跑在最前面的那一只船。

从村民们欢声如雷，尽管我振精神向前冲，可是有三只船已经超到前面去了。“加油、加油，”我边鼓励自己边用力划着。前面的船只已经抵达了终点，岸上掌声齐鸣，上届的冠军给那船上的桑郯泖依戴上了胜利的花环，和托长一起被层层叠叠地围在人君中央，当所有船只都抵达终点后，岸上恢复了宁静，大家挤着走到更下游的一个青山环抱的大河滩，在河滩上跳完芦苼舞之后，由最高举首宣布竞赛的获奖名单。

“对不起，连前三名都没有跃进，都是我的错。”我连连向本组的人道歉。

“这没有什么，一场竞赛嘛，最重要的是你和悯君能幸福和美地生活，别让我们的女神再受苦就得了，”组里的人和托长他们都说，这才使我放宽心来。

几个节目表演完，眼看到了黄昏，大家都有些疲倦地散场回家。

初六傍晚，各组村民早早地吃过晚饭之后，便到村头的丫口集合，他们带着节日前一天做好的东西——用木板做成的龙身，每个组都有十来块。3米长，25公分宽的木板两头分别装有四只脚，像把长櫈倒放，木板的两侧凿了深深的两条细缝，村民们正从细缝里一棵紧挨一棵地插着节前浇制的蜡烛。也有村民在用草绳将板与板的首尾连着，很快，由木板相连的长龙便躺在了山脚。

龙灯游开始的时候，被选举出来的最高举首要举着用松香和麻布做成燃料，下端挑上木棍做手把的叫龙眼的火球走在队伍前面，带着这条点亮烛火的长龙在山脉间游走，举首都要举着火把走在他们那组的龙身位置，每块木板的左右各两个力壮的青年拿着木板的角，这些青年叫“龙爪”，村民们便跟在龙两侧借助透亮的烛光迤逦前行，帮着给举首换火把或添加蜡烛。然而龙灯游也不是仅仅走路就完事的节目，也不像真正的玩龙灯那样要把长龙耍来耍去。龙一路前行，村民们便一路唱着山歌跟着，绕完一个山头，姑娘和妇女们便给停下来休息的“龙爪”和举首敬牛角酒，然后围着插在地上的龙眼跳完祖上传承下来的几个民间舞，才向另一个山头进发。头夜走完规定要游的几个山头的一半左右，就已经到了黎明时分，大家便熄灭全部的火，把东西放在半路上，借着曙光回家去休息，直到第二天晚上活动又从前夜结束的那里继续。

天刚黑下来，整条龙便在山脚被点亮，长龙由龙眼引着，盘旋在黑夜之中煞是壮观。我和俞儿紧挨着走在七组的龙身旁边，各自手里都拿着大把用来更换的蜡烛。和村民们欢歌笑语地漫步在山间的小道上。游龙的歌声是那么响，热烈的气氛、通明的灯火把整个夜空渲染得恍如白昼，龙灯游到第六个山头，快天亮了，大家便回家去休息。也许是因为在白天睡觉的原因，睡的时候很沉，醒来却再也睡不着，我睁着双眼，迷迷糊糊中以为快天亮了，旁边的被子里面依然是空的，现在是几点，为什么俞儿总是要比我起得早呢？我看看时间，才两点过，是钟一整夜都没有走吗?还是已经坏了，我想，双眼所看到的世界越来越清晰，昨晚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明白这是白天的两点钟，便一咕噜翻爬起来，没有吃中饭，隐隐地觉得有些饿。

“就起床了，”俞儿从外面回来，见我懒懒散散地站在院子里面享受阳光。

“嗯！睡得太沉，醒来就不容易再睡得着，”我揉着眼睛看她，“干嘛总是比我起得早呀？”

“哦！到苏芳家玩了一会儿，”俞儿走到院子里面，拉着我走进屋子里面去，“饿吗？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醒来一起吃呢！”

“真的有点饿了！你怎么不先吃，干嘛要等我？”

“反正也不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