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18.才失强将,又丢精兵
翌日早饭,院役围聚,或倚门倚柱,或坐地交谈,忽听院正发话,满庭安静。
“严无纠昨日受了毒,今早高烧未退,谁愿去照料一段日子,只是他性子不好,多半要让人受气。”
众人低声咕哝,却无接应,饮了粥,作鸟兽散去。
唯有文珠提了壶,穿廊过院,到严无纠屋里。
严无纠卧榻上,汗流浃背,听见脚步声入内,却未睁眼。
文珠走近,蹲身放下药汤,语气温婉:“院正说你病了,无人照料,大家都忙,有怠慢之处,望你不要放心上。”
她说着,抬手去扯单披被角,严无纠抬臂制止,冷瞥她一眼。
文珠不惧,笑盈盈道:“院正说得不错,你总提防小心,不与人亲近,可病了,或是残了,总要人照顾吧,一个人强忍,能撑到几时。”
她拧干汗巾,递与他擦汗。
衣衫退至肩头,有墨色隐隐而出,她不动声色地偷看。
他有所察觉,拉上衣裳。
文珠一怔,立刻收回视线,拈起那碗汤药,递至他手边,语气更加柔和,“喝吧,身子养好了,才有力气应付外头的事。”
屋外,江玉妙隐身于偏门,目睹文珠出来,眉心缓缓皱起,她本是一句引言试探,没想到引来了文珠。
过了几日,疫情解封,文珠披纱带笼,手中提着篮子,步履匆匆出了养济院东门。
她同门卫笑道:“药用完了,我去药局取几味。”
门卫大爷点头,如往日一样,行礼欢送。
可她行出几十步,便转过一条巷,离了药局的方向,改往北郊去,穿过茶棚、脚店,距城墙二里地,便是安福院。
安福院南边,溪流潺潺,行船交织,桨板入水,一声两声,没入文珠的呼唤。
她脱下纱帽,朝船上陈景招手,焦急又雀跃,“陈公子!陈公子!”
陈景倚坐舟头,闻言起身,笑意盈盈,眼中一抹卖俏的风月,“来得比我料想的快。”
文珠提裙上船,脚步不稳,他飞快一握手,搂着她落座。
文珠凑近他耳边,娇滴滴道:“我瞧见了,在他背上,就是那图,什么图来着。”
“军械图。”陈景接道。
文珠低头一笑,夺过他手中折扇,展开遮羞,不想眼睛一望,就望见岸边人影。
江玉妙立在林间,握着一把伞,咬牙暗骂,陈景这个采花蜂,竟把文珠撩走了,可恨!无耻!
文珠吓个半死,手中扇子跌落,她催促船夫靠边,急匆匆一跳,陈景也上岸,拉住她不去。
“怕什么?你我不过旧友相见。她就算是院正,也不能越界管你。”
陈景将文珠推后,走近江玉妙,笑嘻嘻看她,“我和文珠许久未见,因你我两院敌对,不能光明正大来往,今日天朗气清,叙叙旧情。江院正要不要一起?”
江玉妙朝前一步,扬手就是一掌,恨恨骂道:“你个混账,苗姐算什么,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妻子,竟推她送死。”
陈景面不改色,轻笑一声:“你太瞧不起我了,我既然能让她冤死,自然能让她活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你想那么无情,我会救她。”
张玉妙愈发觉得他自大,“恶心,肆意玩弄他人性命,还当自己是活菩萨。”
她偏头,对后方文珠道:“这样的风流孽障,你迟早要吃亏。”
文珠脸色煞白,“院正,我……”
江玉妙打断她,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忘了吗?之前有泼皮色鬼调戏你,我替你教训了,你怎么转头就对另一个轻浮男子投怀送抱,糊涂啊!”
文珠哑口无言,垂头不敢看她。
陈景忽然笑了,要去抓她手,被她提伞打中腰部,再又击中背部,前后左右皆躲不开。
“你个女阎罗!”
江玉妙冷目相迎:“陈景,你好手段,封了我养济院北门收恤棚,以为流亡京人就会在你安福院久待吗?你等着,我要叫他们一个个转院。”
她转身离去,脚步极快,恨不得泥地乃陈景尸身,一步步踩碎。
回到养济院时,天色已垂暮,庭中灯笼不见亮,点灯一事,往日都是文珠负责。
她叹了口气,自己取火点灯。
甩了甩袖,正待去巡夜,忽有下属来报:“院正,西街衙门的于捕头,他又来了!”
江玉妙跳下矮凳,赶去通铺,上次那桩案子,若没有于捕头操办,怕是结不了那么草率。
不知这次,陈景又派他来闹什么乱子。
东院通铺里,数十名衙役披甲,于院中排开阵势,于捕头一身乌衣,腰配长刀。
罗巡监被喝令召集清点人数。
火光晃荡,江玉妙跨过门槛,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于捕头深夜来访,好大阵仗,怎么,要为我看家护院。”
于捕头上前一步,也不行礼,直直道:“江院正,我这是奉命行事,你只管听令就是,莫要再起争执,否则棍棒伺候。”
待全院人齐,他往中间一站,宣道:“有人举报,贵院中藏有乱党鸿影司余孽,所有人,都把手给我伸出来。”
江玉妙闻言,上前阻拦,扯住于捕头手臂。
“你有何凭证?”
“有人供证,鸿影司标记,为一戒指,上刻老鹰衔梅。”
江玉妙吃惊,院中亦一阵骚动,严无纠背手,把指节往掌心弯。
于捕头再次下令:“把手伸出来。”
江玉妙再次拉扯他不放,“胡言乱语,戒指造价不俗,更何况还要纂刻纹样,乱党以此为标记,人人配一个,这合理吗?
你说戴梅鹰戒指的是乱党,我说乱咬人的是狗,你是吗?”
于捕头被她拦路,又言语羞辱,再忍不了,一把推倒。
“住手,你要找的人在这。”
严无纠缓步走出,一身青衣未系,发也未束,向江玉妙伸手,梅鹰戒指暴露。
“起来罢。”
江玉妙脑中发昏,撑着地面,尚未看见人,看见那戒指,便把手交给他。
她起身,撞上他的胸口,二人呼吸交错,严无纠在她耳边低声道别,随后被拉开。
擒了严无纠,于捕头又检查剩余院人,没再发现梅鹰戒指,这才收队走人。
严无纠看了看袁绡,仿佛瞧见他笑,又似幻觉。
梅鹰戒指为司主标志,鲜少人知,明显冲着他一人来的,揭发者定为司内高层。
他戴梅鹰戒,袁绡见过,惜真姑娘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