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炼心回廊——冰封下的裂痕

比比东的目光转向被邪月扶住、脸色惨白如纸、依旧在微微颤抖的胡列娜。

她指尖随意一弹，一道柔和的紫色光芒没入胡列娜眉心。

“嗯…”

胡列娜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痛苦之色迅速褪去，长长睫毛颤动几下，幽幽转醒，只是眼神依旧涣散，精神萎靡不堪。

“鬼魅。”比比东的声音不容置疑。

“属下在。”

阴影之中，鬼斗罗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渗出，无声无息地单膝跪地。

“带他，去‘炼心回廊’。”

比比东的目光扫过地上气息微弱的沐玄一。

“何时能在幻境中主动唤醒‘愤怒’、‘担忧’、‘喜悦’…这些属于‘生者’的情绪，而非仅凭冰冷的计算破局，何时再出来。”

“遵命！”

鬼魅垂首，阴影如同活物般蔓延而出，瞬间包裹住沐玄一的身体。两人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比比东的身影也如同幻影般，无声无息地回到了高台王座。

直到此时，实战课导师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宣布：“实战课…结束！”

劫后余生的学员们，带着恐惧、敬畏、茫然等复杂情绪，互相搀扶着，如同潮水般退去。

“灾星！他就是个灾星！”

焱扶着依旧虚弱的胡列娜，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沐玄一消失的地方，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后怕。

“他差点杀了你！娜娜！这种怪物就该被丢进死亡峡谷自生自灭！”

他的怒吼点燃了其他学员心中的恐惧。

“对！驱逐他！”

“怪物！死亡使者！”

“他就不该待在学院！”

各种充满恶意的称呼和排斥声浪迅速蔓延开来。

焱更是积极煽动，试图将沐玄一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胡列娜靠在哥哥臂弯里，虚弱地喘息着，她看着焱愤怒的脸，又望向高台上那尊贵而冷漠的身影，低声道：“哥，焱…冷静点。老师…亲自出手镇压他，又把他送进了炼心回廊…这绝非简单的惩罚。”

邪月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我知道！炼心回廊是禁地！老师对他…很特殊。但他太危险了！你看到了，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克制，什么是同伴！在他眼里，我们和魂兽、和标靶没有任何区别！他眼中只有活物与死物！这样的存在，放进团队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

“正因为如此，”胡列娜眼中闪过一丝与其虚弱状态不符的、属于未来教皇继承人的智慧光芒，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他才更需要被纳入‘秩序’之中，被引导，被掌控。老师的意志，或许正是如此。他的力量…如果我们能真正掌握…”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邪月沉默地看着妹妹，眼神复杂，最终没有再反驳，只是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先回去休息。”而这一切的讨论，被阴影裹挟、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沐玄一一无所知。

所谓的炼心回廊，并非物理长廊，而是一处位于教皇殿地底极深处的、由无数巨大幻象水晶构筑的精神迷宫。冰冷、死寂、光怪陆离。

沐玄一站在一片虚无的起点，体内枯竭的魂力在鬼魅的引导下缓慢恢复，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感，依旧牢牢禁锢着他的感知。

眼前光影扭曲。

第一重幻境：灰岩惊涛。

咸腥的海风，熟悉的晒渔场，惊慌失措的村民。凶神恶煞的海盗挥舞着刀剑，爷爷为了保护一个哭泣的孩子，被一名满脸横肉的海盗头领狠狠踹倒在地，闪着寒光的鱼叉高高举起！

“阿公！”冰冷的思维瞬间启动！

分析：威胁源：海盗头领（魂力约25级）。

最优解：启动第一魂技死亡切割，目标：持武器手腕。

成功率：95%。执行！

没有犹豫，镰刀挥出！紫黑色刃芒精准掠过！海盗头领手腕断裂，鱼叉落地！幻境破碎。

爷爷倒在地上，看着沐玄一，浑浊的老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陌生。

第二重幻境：尘世羁绊。

场景切换。

狭小的房间，熟悉的电脑屏幕上是未通关的游戏画面。厨房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走过去。前世“母亲”佝偻着背，扶着水槽咳得喘不过气，脸色蜡黄如金纸。

桌上散落着药瓶和一张刺目的诊断书——晚期肺癌。

“儿子…妈…妈难受…”幻象母亲转过头，眼中是痛苦和哀求。

冰冷的思维运转。

分析：疾病晚期。

最优解：联系急救（成功率：低），寻求社会援助（成功率：极低）。

当前环境为无效幻境。

终止程序。

他站在原地，如同冷漠的旁观者，看着“母亲”痛苦地蜷缩在地，眼神空洞。直到幻境因无法获取有效情绪反馈而自行消散。

消散前，幻象母亲眼中是无尽的失望和心碎。

第三重幻境：黄金凋零。

场景变成了幽暗潮湿的森林深处。血腥味刺鼻！

胡列娜倒在地上，胸口被一只狰狞的兽爪洞穿，鲜血染红了她精致的脸庞，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沐玄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询问：“为…什么…不…救…”

焱浑身浴火，却被另一头巨大的魂兽死死踩在脚下，发出不甘的怒吼。邪月为了掩护他们，月刃折断，身中剧毒，倒在不远处的泥泞中，眼神涣散…

分析：目标（黄金一代）陷入绝境。

威胁源：万年魂兽A（力量型）、万年魂兽B（速度型）。

自身状态：魂力剩余15%，状态：重伤（模拟）。最优解：立即撤离。

存活率：72%。

救援成功率：低于0.1%。执行撤离方案。

冷酷的结论在思维中形成，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就要遵从最优解，转身撤离。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步的瞬间——

胡列娜那绝望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神！

焱那充满不甘和愤怒、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邪月涣散的、却依旧望向妹妹方向的目光！

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那被绝对冰封的灵魂外壳之上！

不！

一个并非由冰冷逻辑驱动的、极其微弱却无比尖锐的意念，如同在绝对零度宇宙中顽强迸发的一点星火，在他意识最深处轰然炸开！

“呃啊——！！！”

沐玄一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充满了痛苦、挣扎和被强行撕裂般的嘶吼！

这嘶吼声中，第一次裹挟了并非计算得出的、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原始的愤怒与不甘！

他手中的死神之镰剧烈震颤，不受控制的紫黑色魂力轰然爆发，将眼前血腥的幻境冲击得支离破碎！

幻境消散。

沐玄一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晶回廊地面上，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滑落，浸透衣衫。

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那声嘶吼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鬼魅的身影在阴影中缓缓浮现，看着跪伏在地、痛苦颤抖的沐玄一，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愤怒…虽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终究是‘活’的情绪。看来，冻结并非绝对。很好，这只是开始，沐玄一。”

深夜，教皇殿安排的静室。

沐玄一盘膝坐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试图通过冥想平复炼心回廊带来的灵魂冲击和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余波。

就在他心神沉入魂力运转，意识稍有松懈之际——

嗡！

右手紧握的死神之镰骨柄之上，几道之前未曾显现的、如同血管般扭曲的暗红色纹路，骤然浮现！

同时，一阵若有若无、却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恨与不甘的亡魂哀嚎声，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刮来的寒风，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狠狠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呃！”

沐玄一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剧痛而骤然收缩！这哀嚎声带来的冲击远胜于白天的恐惧光环！

那是纯粹的、负面的灵魂能量，充满了暴戾和诱惑，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要将他拖入无边的怨念深渊！他强行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疯狂运转冰冷的死亡魂力进行压制！

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如瀑！

许久，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哀嚎声才如同退潮般渐渐减弱，骨柄上的暗红纹路也缓缓隐去。

静室恢复死寂。

沐玄一低头，看着手中恢复平静却依旧散发着无尽寒意的镰刀，漆黑的眼眸深处，凝重之色前所未有的浓烈。

武魂的反噬…正在加剧！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灵魂根基。这柄带来力量的死亡之镰，也在同时吞噬着他作为“人”的存在。

获取更高年限、更契合死亡本源、同时能压制这恐怖反噬的第二魂环，已刻不容缓。

生存的倒计时，在亡魂的哀嚎声中，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