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安雅星像个失魂的木偶,机械地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心跳回声的别墅,回到了位于五楼的“空中孤岛”——她那奢华到令人窒息的大平层。电梯门无声滑开,隔绝了楼下那场冰冷的家庭风暴。
“砰!”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关上,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才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滑坐到昂贵的手工地毯上。
天真。太天真了!
她蜷缩着,把脸埋进膝盖。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散去。她以为自己手握“原著”这张万能地图,就能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大杀四方,像那些穿越爽文里的主角一样顺风顺水。结果呢?现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告诉她:小说展示的,不过是这个庞大冰山浮在水面上、最微不足道的一角。水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扭曲的人心和足以将她撕碎的惊天秘密!比如,那个坐在楼下餐厅里崩溃的、她一直以为是“母亲”的女人,竟然不是
她抬起头,环顾这个巨大得有些空旷的“牢笼”。私人电梯、环绕式落地窗俯瞰城市天际线、顶级的隔音音乐房、恒温恒湿的衣帽间、铺着进口软垫的健身房……这个楼层就像一个功能齐全的微型城市,满足着“安雅星”这个身份所能想到的一切物质需求。她就像一只被豢养在纯金鸟笼里的雀鸟,精致、昂贵,却与这栋别墅里的其他人——名义上的父母——像是同一栋摩天大楼里互不相识、仅仅共享电梯的陌生人。
安雅星踉跄着起身,扑倒在那张足以容纳五个人打滚的白色天鹅绒大床上。丝滑的触感包裹着她,柔软得仿佛能吞噬所有烦恼。顶棚那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花瓣拼成的吊灯散发着柔和而昂贵的光芒。
**富贵。从天而降的富贵。**
她的思绪飘忽起来。恍惚间,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沉溺在这云端般的奢华里,另一半却清晰地记得穿越前那个狭小、冰冷、永远弥漫着廉价泡面味道的出租屋,以及那如影随形、啃噬着胃袋的饥饿感。刚穿来时,面对别墅里24小时供应的顶级料理,她像个饿死鬼投胎,贪婪地大快朵颐,直到某天发现腰围悄悄涨了两厘米,原本合身的高定礼服裙拉链变得异常艰难。
“天啊!”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在这个圈子里,完美无瑕的身材是身份的象征,是社交的通行证。仅仅两厘米的细微变化,就足以让那些眼睛毒辣的“闺蜜”们投来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为了维持住“安雅星”这具躯壳的完美,她不得不狠下心来,把自己饿了好几天,才勉强把那两厘米“消灭”掉。那滋味,比在出租屋挨饿还要痛苦百倍——守着金山银山,却只能啃几片菜叶子!
**这样的生活太舒适了……舒适得让人沉沦。**
**可是,也许很快就要结束了!**
安母那句冰冷的“联姻”提议,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顾墨君!结婚!**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原著里确实有过这么一笔!顾家为了某种利益曾向安家提亲,而这场闹剧般的联姻,正是引爆安雅星身份危机的关键导火索!在顾墨君激烈的反抗和追查下,他“意外”发现郝千金竟然与安雅星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甚至在同一家医院!正是这个巧合,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安雅星”这个冒牌货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安母此刻的提议,是不是意味着,那场将她打入地狱的风暴,已经提前锁定了目标,正在加速逼近?!**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安雅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知道真相!关于她的亲生母亲,关于她到底是谁,关于那个“无底洞”!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开始在巨大的房间里疯狂翻找。书架上的精装书籍被她一本本粗暴抽出又扔开,昂贵的书桌抽屉被拉开,里面的珠宝首饰、限量版钢笔散落一地,衣帽间里挂满高定礼服的柜子被翻得一片狼藉,连床底、窗帘后的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线索!一定有线索!原主不可能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察觉!**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手指在书架最顶层一本厚重的、落满灰尘的艺术画册后面,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与周遭奢华格格不入的硬物。
她用力将它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破旧的铁皮盒子。锈迹斑斑,边角有些变形,盒盖上印着一幅俗气的、色彩失真到发白的薰衣草田风景画。盒口挂着一个极其简陋、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小锁。它就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被小心翼翼地藏匿在这个价值连城的金丝笼最不起眼的角落。
**这绝对不是“安雅星”会拥有的东西!**
安雅星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捧着这个沉甸甸的盒子,如同捧着潘多拉的魔盒,走到房间中央的丝绒沙发前,郑重地坐下。那把小锁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她尝试输入原主的生日、安家的门牌号、甚至顾墨君的生日(纯粹是病急乱投医),都毫无反应。
“去他的密码!”焦躁和急迫让她失去了耐心。她需要一个工具!目光在凌乱的房间里扫视,最后定格在角落一个工具箱上——大概是之前维修空调的工人不小心留下的。她冲过去,翻找出一把沉重的扳手。
穿着真丝睡袍、拿着扳手的豪门千金,对着一个破铁盒暴力拆锁——这画面充满了荒诞的黑色幽默感。安雅星顾不上形象,咬着牙,用尽力气将扳手卡进锁扣和盒盖的缝隙里。
“嘎吱——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后,那把可怜的小锁应声断裂,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安雅星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掀开了锈迹斑斑的盒盖。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些泛黄的旧照片和几封折叠起来的信。
她的目光首先被最上面一张照片吸引。那是一张男女合影,男人英俊儒雅,穿着老式但考究的西装,女人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温婉甜美,眉眼间有着一种独特的、混血般的深邃感——高挺的鼻梁,眼窝微陷,睫毛浓密卷翘,带着一丝异域风情。安雅星的心猛地一跳。
她急切地翻看下一张。这是一张母女合影。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粉雕玉琢,对着镜头笑得天真烂漫。安雅星几乎是屏住呼吸,拿起照片冲到巨大的梳妆镜前。
镜子里,是“安雅星”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照片里,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像!太像了!**
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那眼窝的弧度,那浓密睫毛下带着异域风情的眼神……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她!而抱着小女孩的那位年轻母亲,分明就是第一张照片里那个笑容温婉、眉眼深邃的女人!
安雅星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照片中那位母亲脸上。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美丽得惊人,气质温婉中带着坚韧。更让她心惊的是,这张脸……如果减去十年的岁月痕迹,不正是她安雅星未来可能长成的模样吗?!
**轰!**
又一个惊雷在脑中炸开!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安家的亲生女儿,如果照片里这个女人是她的生母……那原著里那个“身份被揭穿”的情节是怎么回事?!郝千金的生母又是谁?!为什么她们会同年同月同日生在同一家医院?!**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和混乱。
她颤抖着拿起盒子底部那两封同样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的信件。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简单地写着“囡囡收”。
**囡囡……**
这亲昵的称呼像一根针,刺破了安雅星强装的镇定。
她捏着那两封信,如同捏着两块滚烫的烙铁。照片带来的冲击还未平息,这未曾开启的信封里,又藏着怎样足以颠覆一切、甚至可能将她彻底摧毁的秘密?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安雅星坐在一片狼藉的奢华废墟里,捧着破旧的铁盒和泛黄的信封,像一个迷失在时间裂缝中的幽灵。身世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重和扑朔迷离。而揭开谜底的钥匙,就握在她颤抖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