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琴弦上的相遇

“我试试能不能修一下，你看看能不能用。“——林楠舟

十月的阳光透过礼堂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明亮的光斑。林楠舟调整着相机参数，耳边是此起彼伏的乐器调音声和主持人的试麦声。作为摄影社的成员，他被指派来拍摄这次校园文艺节的彩排现场。

“高二(7)班的节目《梁祝》小提琴独奏，请到舞台左侧候场！“广播里传来学生导演的声音。

林楠舟抬起相机，对准正在走位的小提琴手。他的手指熟练地调节焦距，捕捉着演奏者微蹙的眉头和专注的神情。

正当他准备换个角度拍摄时，余光瞥见舞台右侧的幕布微微晃动。一个穿着红色汉服的女生正半蹲在那里，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她乌黑的长发用一支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需要帮忙吗？“他走到女生身边问道

女生猛地抬头，一双杏眼似是刚刚哭过，眼尾洇开一抹薄红，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桃花瓣，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潋滟，像是盛着碎掉的星光。她的鼻尖微微泛红，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衬得她整个人楚楚可怜，脆弱又惊艳。

他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我的指甲...古筝指甲找不到了。“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二十分钟就轮到我上场了。“

林楠舟注意到她纤细的手指上只戴着三个乳白色的古筝指甲，小指和无名指上的不见了。

“是这种吗？“他蹲下身，从她面前的地板上捡起一个半透明的月牙形薄片。

“啊，是的！“女生眼睛一亮，伸手接过，“但还差一个...“

林楠舟环顾四周，舞台这一侧光线昏暗，地面又铺着深色地毯，找一个小小的指甲确实不容易。他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我帮你照着，你再找找看。“

女生感激地点点头，俯身继续寻找。在强光照射下，林楠舟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鼻尖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不是香水，更像是洗发水的味道。

“找到了！“她突然轻呼一声，从舞台边缘的缝隙里抠出了最后一片指甲。但当她拿起来对着光查看时，脸色又变了：“断了...“

林楠舟凑近看，那片指甲从中间裂开一道细缝，虽然还没完全断开，但显然无法使用了。

“备用呢？“

女生摇摇头，咬着下唇：“只带了一套，没想到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断裂的指甲。

广播里传来通知：“高二(3)班虞知遥同学，古筝独奏《战台风》，请准备上场。“

女生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林楠舟这才注意到她胸前的名牌：虞知遥，高二(3)班。

“你是虞知遥？“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虞知遥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帮我找，我...我再想想办法。“她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

林楠舟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突然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等一下。“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那是他随身携带的手工工具盒。“我试试能不能修一下，你看看能不能用。“

虞知遥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会修这个？“

“不确定，但可以试试。“林楠舟打开盒子，取出细砂纸和一小管速干胶水，“我平时喜欢做模型，经常要处理这种小零件。“

他接过那片断裂的指甲，小心翼翼地用砂纸打磨裂口，然后涂上薄薄一层胶水。胶水气味刺鼻，虞知遥却凑近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要等三十秒。“林楠舟说，两人就这样盯着那片指甲，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礼堂里的嘈杂声似乎远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好了。“林楠舟轻轻掰了掰修复处，“应该能撑过表演，但之后最好换新的。“

虞知遥接过指甲，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她迅速戴好所有指甲，活动了一下手指：“太感谢你了，你是...“

“林楠舟，高二(7)班。“他收起工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拍照的。“

“高二(7)班...“虞知遥轻声重复，似乎在记忆里搜索什么，“是那个物理竞赛很强的班？“

林楠舟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广播再次响起：“请虞知遥同学立刻到舞台中央，古筝独奏即将开始。“

“我得走了。“虞知遥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慌乱已经被坚定取代，“谢谢你，林楠舟。“

她转身走向舞台，背影挺得笔直。林楠舟才注意到，她得裙摆上绣着细小的银色花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他快步回到摄影位置，刚好赶上虞知遥在古筝前落座。舞台灯光打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晕中。她轻轻抚过琴弦，然后抬头望向观众席——不，林楠舟通过取景框发现，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侧幕，也就是他刚才站的位置。

第一个音符响起，清脆如珠落玉盘。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拨弦，宛如狂风骤雨扑面而来。林楠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指按下快门。在镜头里，虞知遥的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眉头微蹙，唇线紧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凌厉的光芒。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指甲与丝弦碰撞出金石之音。

这是《战台风》，一首描绘渔民与风暴搏斗的古筝名曲。虞知遥的演奏时而如惊涛拍岸，时而如细雨绵绵，将台风来临前的压抑、肆虐时的狂暴和过后的平静表现得淋漓尽致。林楠舟忘记了拍照，完全被音乐吸引。他从未想过，那个在后台慌乱找指甲的安静女生，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当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消散，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虞知遥站起身鞠躬，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又恢复了那种安静的气质。但林楠舟知道，在那平静表面下，藏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他低头查看刚才拍摄的照片，发现有一张特别出色——虞知遥演奏到高潮部分时，一缕发丝从发簪中逃脱，垂在她颊边，而她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投入音乐中。那一刻的她，美丽得惊人。

演出结束后，林楠舟在后台整理照片，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虞知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拍得怎么样？“

他转身，看到虞知遥已经换回了校服，头发重新扎成马尾，手里拿着那套古筝指甲。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舞台上多了几分生气。

“还不错，“林楠舟把相机递给她看，“尤其是这张。“

虞知遥凑近屏幕，发丝垂落，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微微睁大眼睛：“这是我吗？看起来好...“

“很专业。“林楠舟接过话头，“你的演奏太棒了。“

虞知遥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多亏你修好了指甲。“她举起那片被胶水粘合的指甲，“它坚持到了最后。“

“胶水质量不错。“林楠舟干巴巴地说，突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虞知遥突然问：“你经常拍照吗？“

“嗯，算是爱好。“

“我喜欢被拍的感觉，“虞知遥轻声说，“特别是演奏的时候。平时我不太会表达自己，但音乐...音乐让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林楠舟点点头，他理解那种感觉——在镜头后面，他也常常感到比平时更自在。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他话没说完，摄影社的学长就在远处喊他过去帮忙。

“我该走了。“林楠舟有些遗憾地说。

虞知遥微笑着点头：“我也是。谢谢你今天的帮助。“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改天可以看看你拍的其他照片？“

“当然。“林楠舟感到一阵莫名的雀跃，“随时欢迎。“

他们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但在走廊拐角处，林楠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巧合的是，虞知遥也正回头看他。两人隔着喧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笑了。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将这一刻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林楠舟想，这或许会成为他记忆中最明亮的一个秋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