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脚夫
黑水城。
天刚蒙蒙亮。
伴随着一艘客船靠岸。
漕运码头立马热闹熙攘起来。
吆喝声、寻人声、贩卖声混做一团。
苏南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全身枯瘦如柴，肋骨清晰可见。
身上裹着满是补丁的灰色破衣，扛着沉甸甸的褐色木箱，裹着草鞋的脚掌一步步艰难地踩在泥土路上。
巨大的木箱微微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其压倒。
“小脚夫，到底行不行啊你？”
“我的木箱中可都是名贵的书籍。”
“摔坏了你可赔不起！”
“你要是实在扛不动，我就请别人了。”
约莫丈许外，一个身着洁净布衣的书生，不放心地盯着苏南肩上的木箱。
生怕苏南连人带箱一起摔倒。
“公子请放心，我做脚夫三年了，还从未摔过。”
苏南随口回了一句，并未把对方威胁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特意观察过了，刚才书生连续问了四个脚夫，才最终选择了价格最为便宜的他。
说明书生囊中也颇为羞涩。
财力不支持他换身体强壮的脚夫。
“三年？”
“你十三四岁就出来扛活了？”
“罢了罢了，就当我照顾你生意了。”
书生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不过他随即皱了皱鼻，闻到一股来自苏南身上的酸味，连忙抽出怀中折扇连连扇了数下。
并且故意放慢了脚步，和苏南拉开一些距离。
苏南也不以为意，而是专心地扛着木箱，脚下的每一步都踩的十分小心。
伴随着日落西山。
一天的劳累终于结束。
苏南没有着急回家。
而是坐在路边一棵古树露出地面的粗壮树根上。
他的面前，立马弹出了一个数据面板。
【你忍饥挨饿的做了一天脚夫。】
【结算：进度+1】
【额外结算：无】
【境界：无】
【技能：脚夫（984/1000）】
“穿越三年。”
“脚夫技能终于快满级了！”
苏南脸上露出了喜色。
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伴随着脚夫进度的提高，他全身的力量在逐步增加，搬扛重物的技巧也愈发的熟练。
不过，想到自己当前的处境。
脸上的一丝喜悦随即消失。
化作了苦笑。
他穿越过来后，便无父无母。
和大哥苏铁、三弟苏北一起挤在棚户区的一个小茅草屋中。
起初，苏铁靠着给铁匠铺卖力气，养活着两个弟弟，每天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苏南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就主动找活儿干，最终被脚行收下，得以在漕运码头做工。
兄弟两个一起赚钱，生活才逐渐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大衡王朝便开始天灾连连，各地豪绅也借机兼并土地财富，赤巾教趁势揭竿而起，攻陷了数个城池。
老百姓民不聊生，各地粮食价格飞涨！
原本三文钱一斤的玉米面，竟一路猛涨到了五十文！
在如此高的粮价之下，苏家兄弟从一天三顿饭，只能缩减到了每天一顿，每天忍饥挨饿才能勉强维持下去。
祸不单行，苏北不知道怎么的，竟染上了一种怪病。
全身的皮肤长出大片的黑斑，到了深夜便疼的满地打滚。
为了给老三治病，苏南和苏铁掏空了为数不多的积蓄，却仍不见效。
“哎，希望脚夫技能满级后，我能扛更多的行李，赚更多的钱吧！”
苏南感叹了一声。
他怀里紧紧揣着今天赚到的十个铜钱，快步往家走。
路过一家米铺的时候，看着里面的粮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手伸到怀里，十个铜钱掏了出来。
不过，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叹了一口气，快步离开。
“这些钱还是留着给老三治病吧。”
虽说他是三年前才穿越过来的，但是和苏铁、苏北相依为命了这么久，早就把他们当成真的家人了。
每天看着苏北被疾病折磨，他心中不忍。
将十个铜钱塞回到怀中后，不小心触碰到怀中的一个硬疙瘩。
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丝喜色。
今天搬运行李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女菩萨从行李中掉出了半块窝头，窝头滚到了泥水里面，女菩萨见窝头污了，竟然大方的送给了苏南。
“回去把窝头给老三吃，他肯定会很高兴！”
想到这里，苏南脚下的步伐更快。
穿过黑水城的青石街道。
来到一片坑洼泥泞的区域。
空气中裹杂着各种刺鼻的酸臭屎臭味。
路边搭建着许多木板和茅草，组成一间间杂乱不堪的破屋。
“听说了没？老根儿和三芽家互换了孩子。”
“他们换孩子做什么？”
“你说呢？”
在某个破屋中传出了几句有气无力的声音。
苏南的身形猛地一顿！
易子而食！
这是前世只有在书本中才出现的场景啊。
如果不绝望到一定程度，哪个当父母的会选择这么做啊！
三弟的病再不好，粮价继续飞涨，他的日子恐怕也快要绝望了。
很快。
苏南来到一个满是刺鼻药味的茅草屋前。
见屋门虚掩着。
“老三！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苏南左手举着半拉裹着黄泥的窝头，跟献宝似的。
右手推开屋门。
然而接下来屋中的一幕，让他直接愣住！
平时比他回家还要晚的苏铁，竟眼泪纵横地跪在地上。
茅草堆上空空如也，完全没有了苏北的影子！
“大哥！老三他......”
苏南的心抽了一下，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苏铁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使劲把头抵在墙上。
苏南沉默了数秒，沉重开口，“大哥，你把老三埋在哪里了，我想去祭拜一下他。”
他看了看手里的半拉窝头。
苏北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口窝头。
他想给苏北送去。
“老二你说什么呢？老三啥时候死了？”苏铁扭过头，吃惊地望着苏南。
啊？搞乌龙了？
苏南连忙问道：“那老三人呢？你刚才又在哭什么？”
苏铁用衣袖蹭了一下眼泪，苦笑道：“今儿个鲁家来人了，把老三给带走了。”
“老三身上有病，他们也不介意？”苏南面露惊讶。
他们兄弟三人虽然生活贫苦，但是都长了一副好皮囊，尤其是他们家老三，即便瘦的皮包骨头了，但依然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而鲁家，是一家富户，夫妇二人一直没有孩子。
一年前，鲁家老爷路过棚户区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老三苏北，一看就相中了。
想把苏北买回去当儿子。
但当时苏家三兄弟的生活还能维持，哪有卖掉自己兄弟的道理？
于是便拒绝了鲁老爷。
苏铁回道：“鲁老爷给了五百个铜钱，把老三给带走了，给老三改了名字叫鲁北。”
“他说，如果老三的病能治好，他再额外给咱们五两银子，老三就彻底留在鲁家给他当儿子。”
“如果治不好的话，也会葬在他们鲁家的祖坟。”
说着，苏铁从茅草堆下方，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铜钱。
感情苏铁搞得这么难过，竟然是因为苏北被鲁家给带走了？
苏南不禁有些无语。
这对苏北来说不是好事儿吗？
苏北跟着他们俩，就算不病死，早晚也得饿死。
而跟着鲁家，不仅有钱治病，还能吃饱穿暖。
至于苏北要改姓鲁，苏南倒是不怎么介意，饭都吃不饱了，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老三跟着鲁家，比跟着咱俩强多了。”苏南轻声安慰。
“我知道，我知道的。”苏铁喃喃自语。
他毕竟是当大哥的，长兄为父，把弟弟送给了别人，心里难受很正常。
苏南拍了拍苏铁的肩膀。
举着一根木叉，把挂在屋顶上的竹篮取下，把半块窝头放入其中，又把竹篮重新挂上去。
这才往地上一躺，扒拉了一些茅草盖在身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次日。
天还黑黢黢的，苏南便习惯性的醒来。
迷迷糊糊中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玉米粥香味。
“我这是睡糊涂了。”苏南自嘲地苦笑一声。
他们家哪有条件吃玉米粥啊，每天的一顿饭也不过是一大锅的水，再加上两把的麸糠和几根野草，做成一种叫野菜糊糊的东西罢了。
“老二，你嘟囔啥呢？还不赶紧起来喝粥？”
这时候，苏铁的声音传到苏南耳中。
不是做梦！
苏南连忙掀开身上的茅草，从地上轱辘着爬起来。
然后便看到苏铁守在一个带着缺口的破锅前，里面赫然煮着一锅玉米粥！
而且观其浓稠程度，放的玉米面还不少！
“大哥！咱们日子不过啦？”苏南好奇问道。
“我这个当大哥的，已经对不起老三了，不能再对不起你。”苏铁眼圈红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去，继续说道：“以后大哥每天都给你喝玉米粥。”
苏南心中明白，大哥这是想把在老三身上的亏欠，都弥补在他的身上，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他捧起粥碗，一边儿用嘴吹着气，转着圈把粥喝的干干净净。
“大哥，我去码头了！”
苏南走出茅草屋外，伸了个懒腰，感觉腹中暖洋洋的，胃部还有一种充实感。
“我的每日结算的进度值，和身体状态有关。”
“今天我也算吃了个半饱，不算忍饥挨饿了，不知道进度值能提升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