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寂静的天空

第43章 其实我很幸福

中午时分，祖母从地里赶了回来，看看我是否要上厕所。当她走进家门，首先看到的是地上被我撕碎的作业本，她把目光转向我，满脸疑惑，不解地问：“小逸，咋把作业本撕了，怎么了？”

我用写满委屈的脸望向她，瞬间嚎啕大哭起来，她急忙向我奔了过来，用手搂着我的肩膀：“咋的了，你说话啊？”

“他们……他们……再不要我了……走了……”我抽搐着，半天才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

祖母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在这沉默之中，她两眼直视远方，似乎在想些什么。以前，她总是会在寂寞的时候给我哼一曲《小白菜》，此曲凄凄切切，遍布荒凉。祖母说里面的小白菜很苦，三岁便离开了亲娘，娶了后娘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起初还未感到这句话是一种怎样的心酸，现在想起，我真就和小白菜一样的孤苦伶仃了。

尽管我不是小白菜，我所拥有的也不是后娘，更不是继父，却始终如孤儿一般，人间，似乎有太多无法言说且令人费解的事情，当时的我真的是在钻牛角尖，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

她的手从我肩膀上拿开，挽着自己的袖子，安慰我：“别哭了，你妈呀，是去给你爸洗衣做饭的，也不是去玩的。”我继续抽搐着，根本不管她在讲什么。

随后，祖母在我跟前蹲下腰来，慢慢地捡着那些被我撕碎的作业本，她埋怨着：“把本子都撕了，看你做作业用什么。”

我恨恨地望着地下的碎本子，一时间又变得很后悔，对啊，我难道真的不想再去上学了吗？

祖父拄着拐一瘸一拐地从那边的厨房里走了过来，他还没有注意到哭泣着的我，说着：“三个‘财神爷’都走了，现在倒清净了。”祖母瞄了他一眼，回答：“你孙女可伤心呢，你看，把作业本都给撕了。”

祖父祖母轮番安慰着我，我擦了擦不断往下流泪的眼睛，含糊不清地问着一个憋了很久又无比幼稚的问题：“你们说，我是他们亲生的吗？为什么他们不要我？”这两句话的每一个字里，都充斥着一种深深恨。

祖父砸着嘴，好久才蹦出一句话来：“这孩子，尽说傻话！不是他们生的难道是捡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点嗔怪，好像我完全不应该问这句话。他将拐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在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你现在只管上好自己的学，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去想，只要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就是一个很幸福的家，晓得不？”祖父没牙齿，所以说话声音里有一种“沙沙”的感觉，但却特别地亲切。

我重重地点头，好像这是对刚才的哭泣最好的救赎。

“这就对了！”祖母附和着，这时我望向她，却看到她的脸上划过一丝苦痛，腰慢慢俯了下去，手挽起右裤管直至膝盖，我看到，她的膝盖破皮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大大的包，酱紫色的，是昨天撞在那一堆砖头上的。此刻，她正用手在轻轻地挤压，似乎要把疼痛挤出来。我怔怔地望着她，又开始内疚起来，想想自己昨天对她的不理解还有刚才不顾一切地哭泣，感到自己真是不像话了。我心疼地和她说：“奶奶，你去卫生所涂点药水吧！”

祖母回答：“不用了，现在收割地里还来不及呢——还有没有新的本子了？没有奶奶去买，好好写作业。”她转而问着我。

我望着她肿起的膝盖，望着拄着拐杖的祖父，望着他们蜡黄的面孔、粗糙的手掌，想到他们的披星戴月地在屋里屋外忙碌，不管多忙多辛苦都雷打不动地照顾好我的生活起居，想到他们为我承受了太多太多受人不解、受人埋怨的压力…….我的心颤动了，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辍学吧！这样祖父祖母至少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给我送饭、赶到学校扶我去上厕所、来来回回地接送我了。

当这个念头萌生，自己都觉得惊讶，我那么坚决地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现在就这样放弃了吗？

我吞吞吐吐地和祖母说：“本子还有，我……我……”想说“辍学”一词，然而话到嘴边就是吐不出来，因为，我还想读书，若是真正地辍学，现在我还没有妥协。

“好啦！快点吧，小逸，把桌子上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祖父和我说着，随后慢慢起身，拄着拐杖跛进厨房，给我端饭去了。

我心头一热，感觉到：其实我是个特别幸福的孩子，和别人一样，我也有一个充满爱的家，有爷爷奶奶的地方，就是天堂，我一定要珍惜这种握在手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