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想改行当老鸨了
应筠捏着瓶子的手一顿,心脏连同垂在身侧的手掌一同下坠,她屈膝捡起塑料水瓶,带上了门。
走出学院楼,阳光依旧刺目,可照在身上,却是彻骨的凉,仿若只有她头顶的天空,被灰沉沉的乌云笼罩。
应筠身形晃了晃,耸耸肩,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脊背恢复了知觉,她划开手机,一边往寝室走,一边在宿舍群里发消息,「宝贝们,今天晚上不能和你们一块去吃饭啦。」
褚滢:「啊,为什么?」
付之遥:「筠筠,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忙吗?」
应筠低着头打字,「江老师说晚上要让我陪着一块吃饭。」
这段话刚发出去,舒洛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不善地嚷着:“那老妖婆又让你去陪吃饭?”
“嗯。”
“操,那老妖婆贱不贱啊,尽干这恶心事儿,我看她是年纪大了,想改行当老鸨了。”舒城不可避免地爆了粗口,语调倏地抬高,“这都第几回了!阿筠,那老妖婆就是捏准了你脾气好才敢这样!”
应筠闷头走着,踩着脚下红绿间隔的砖块,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迫参加这样的饭局,可自己一次次的退让,顾全大局,在旁人看来似乎成了拿捏她的把柄。
第一次是为了奖学金,第二次是参赛名额……再到现在,明里暗里地说着她未来的前途,不论是保研还是工作,只要她还在翻译这行,似乎就逃脱不了这样的现状。
可那能怎么办,江蕙只要动动嘴,就可能堵住她要走的路,她要赚钱的,只能硬着头皮忍下去。
应筠调整好语气,反过来安慰她,“一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吃亏的,这也是最后一回了,实在不行,我就跟她闹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以后不干翻译这行了。”
舒洛一不放心她,“你一会儿把餐厅名字告诉我,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借口逃出来,不行我就杀进去,闹一出大的,看她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听着舒洛一愤慨激昂的嗓音,应筠被她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论一会儿怎么样,但至少是此刻心头久久不散的愁云冲淡了些许。
“你还笑!”舒洛一担忧地斥责道。
“一一,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应筠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再说不是有你替我保驾护航嘛,不行我们就一起撕破老妖婆的脸皮。”
“姑娘,到了。”司机扭头轻唤了她一声。
“哦,好,麻烦您了。”应筠靠在玻璃车窗上,目光定了神,慢半拍地直起身子,低头划开手机,确认付款完成后才拉开了车门,“谢谢您啊,钱付好了。”
从学校到餐厅,半个小时的路程,太阳已经落了山,正是天将暗未暗的时刻,浓蓝色的天际线边缘卧着一团团暗粉。
一瓣月影隐在云层里,幼年记忆里能照亮夜晚每一层台阶的皎洁月色,在这座城市里,甚至暗淡到不及脚边透过层层树影投射的一圈浅黄光晕。
应筠没急着进去,先把餐厅的定位发在了宿舍群里,简单报备了一下行程,确认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两分钟的时候,这才迈开了步子。
门口,侍应面带微笑地拦住她,“您好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应筠报了江蕙的名字。
“您请稍等。”一边说着,女孩低头去滑动屏幕,几秒过后,她递给她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抱歉小姐,您可能得再确认一下预约者的姓名。”
应筠抿唇思忖片刻,眉头轻拢着重新报了个名字,“沈宵凡,沈先生,可能是这个。”
三个字在舌尖上滚过,极短促的,可口腔内却如同被油腻腻地糊上了一层劣质猪油,堵在喉咙口让人忍不住地想作呕。
应筠在心底默默呸了几声,面上不显分毫地压下了那种恶心感。
“好的,麻烦您再等一下。”侍应又重新垂眸,几秒后,微微侧身让开一个身位,“女士,您请跟我来。”
“谢谢。”
运动鞋踩在擦得锃亮的大理石砖块上,深刻在鞋底的花纹带来了良好的防滑效果,同时也时不时地发出“吱嘎”的响声。
那声音,像是初学小提琴的孩童,懵懂地将琴弓贴在琴弦上,听得人不由皱眉,但“罪魁祸首”却充耳不闻。
绕了几回弯,远远的,应筠看见平日里庄肃的蒋老师,和一位背影宽阔的男子对坐着,垂眉赔笑聊得正欢。
杯沿将浅黄色的光晕折射入眼眸,恍得人头晕。
这样的氛围环境,称得上纸醉金迷,应筠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寒。
她像是入了一场交易会,有买家,有卖家,至于她呢……
江蕙显然看见了她,眼中的不满转瞬即逝,很快脸上堆起笑意,冲对面的人朝后扬了下下巴。
沈宵凡一扭头,灼热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将应筠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他快速起身,貌似具有极优良的绅士风度,走近向她摊开了手掌,“应小姐,好久不见了。”
应筠只当没看见,浅浅点了下头算打了声招呼,掠过他,适时的做一瞬耳聋眼瞎的傻子。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熟练,但现在可谓是得心应手了。
她径直走向江蕙,“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沈宵凡没因为她的无视而气馁,紧跟在她身后抢先一步替她拉开了椅子,笑哈哈地道:“时间刚刚好,是我们来早了。”
应筠这才略微侧眸,“沈先生好。”
“你好你好,快落座吧。”
应筠自己拖着椅子,尽可能与沈宵凡拉开了点距离,刚挨到椅座,就听见江蕙率先开口抱怨道:“就说让你跟我们一块过来吧,你瞧瞧,浪费了多少时间。”
应筠不曾生出丝毫愧色,面不改色地撒谎,“抱歉老师,下午确实是有事。”
沈宵凡轻轻一抬手,在一旁一副老好人的姿态,“江老师,没事没事,吃饭事小,应小姐的事大嘛。”
前菜端了上来,侍应微微倾身将醒好的红酒倒入高脚酒杯。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杯壁淌下,盛着细碎的金光。
轮到应筠的时候,她掐准时机用手掌盖住了杯口,面色为难:“江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耳朵有些发炎,吃了头孢,喝不了酒。”
说罢,她朝身侧的侍应勾了勾唇角,“麻烦您帮我把酒杯撤了吧,能顺便帮我倒杯热水吗?”
“当然可以,女士您稍等。”
从她这位“德高望重”的江老师身上,应筠还是有学到不少东西的,比如……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她迎着江蕙暗沉的眼眸,浅浅微笑了一下,一脸的无辜乖巧,礼数上让人抓不到一点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