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哑修》无声之渊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般包裹着张羽凡不断下坠的身体。这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由无数婴儿胎发编织而成的深渊。每一根发丝都泛着幽蓝的微光,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状纹路,末端蜷曲着细小的指甲,如同无数钩子刺入他的皮肤。
发丝间渗出粘稠的蓝色胎脂,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凝固成半透明的膜。这些薄膜先是裹住他的眼皮,让他眼前蒙上一层蓝色的雾霭;接着封住他的耳孔,将外界声音隔绝;最后缠绕他的指缝,将他慢慢封进一个人形的茧中。
“这是......“
张羽凡想要挣扎,却发现连喉咙都被胎发缠绕。那些发丝精准地刺入他全身的穴位,每一处都是言骨生长的地方。剧痛中,他突然明白——这些发丝在抽取他的记忆作灯油。
第一盏记忆之灯被强行点亮。
不是真实存在的光源,而是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被唤醒。三岁那年的寒冬,母亲颤抖的手指捏着一截婴儿指骨制成的银针,在摇曳的烛光下为他缝合破裂的喉骨。
针尖穿过软骨时发出“咯吱“的声响,此刻回想起来,竟与骨塔中那些青铜脐带震颤时的声音如出一辙。最恐怖的是母亲的脸——每当烛火摇曳,她的面皮就会像融化的蜡一般滑落,露出下面另一张正在哭泣的孩童面孔。
“母亲......“
他想要呼喊,却发现那些钻进喉结的透明线虫正在蠕动。它们在中空的指骨针管里产卵,每一个卵壳上都刻着微型的“哑“字。
坠落戛然而止。
张羽凡悬浮在一个巨大的、蠕动的喉腔之中。四周的肉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那些古老的字符像是活物般在缓缓蠕动。每一个笔画都由细小的牙齿拼成,当那些牙齿互相啃咬时,暗红的唾液顺着墙缝滴落,在空中凝成三百个倒悬的“替“字。
正前方的虚空中,初代的琉璃指骨静静悬浮。七根银丝从指节间延伸而出,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网上粘着七个惨白的茧蛹,每根银丝上都穿着一个会眨动的眼球。
最近的那个茧蛹里,白小桃的嘴唇被发丝粗暴缝合。那不是普通的线,而是从她喉咙里长出来的黑发,发根还连着碎肉。她的左眼疯狂转动,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时,张羽凡的舌根突然尝到腐坏的奶味——那是婴儿断奶时的记忆。
第一张人皮如同蜕下的蛇皮般游来。
它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簇幽蓝的灯焰。当距离缩短到三尺时,人皮表面的毛孔突然张开,排出带着血腥味的絮语:“你偷走的时辰...该还了...“
张羽凡这才明白,这些人皮是历代哑修失败的产物。每当有人试图反抗初代,就会被活剥皮囊制成灯罩。而它们追捕他的真正原因是——他喉间的三块言骨里,藏着初代最想要的那个“时辰“。
人皮突然从中间裂开,像张开的食人花般扑来。内层皮肤上长满细密的牙齿,每一颗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就在利齿即将合拢的刹那——
“啪!“
第二盏记忆之灯突然爆燃。
这次是六岁那年的冬夜。接生婆的冰锥扎进他耳膜时,他看清锥尖上刻着的微型阵法。那些流出的蓝色血液根本不是血,而是无数正在孵化的线虫。它们在雪地上扭成一句谶语:“要当哑修,先吃亲娘。“
最骇人的是,老人蓝色的指甲突然剥落,露出下面——初代的琉璃指骨。
肉壁开始有节奏地收缩蠕动。
刻满血字的墙皮大块脱落,露出后面三百个嵌在肉里的沙漏。每个沙漏的玻璃上都映着张羽凡不同年龄的死状,而流沙竟是碾碎的乳牙。初代的声音直接从他骨髓里响起:“选一个时辰......“
白小桃的茧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她的七盏本命灯从被缝合的嘴角强行挤出,在虚空中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代表“惧“的那盏灯焰里,浮现出更恐怖的画面:三百个黑绸管事围着一口古井跪拜,井水映出的不是月亮,而是一颗巨大的、正在腐烂的胎盘。
从井里伸出的枯手抓住他的脚踝。
那手上的伤疤和他一模一样,但皮肤是反着长的——皮下脂肪暴露在空气中,表面布满味蕾般的凸起。每个凸起都在分泌蓝色的黏液,在地上汇成一行字:“你才是那个被替换的。“
喉间的言骨突然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
三块骨头不受控制地互相摩擦,发出的震动让所有发丝瞬间燃烧。蓝色的火焰中,无数婴儿的哭声被具象化成黑色的飞蛾,扑向深渊底部——
那里堆着三百具陶瓷骸骨。
每具骸骨的头盖骨都被凿开,形成完美的灯盏。最顶端那具骸骨的心口插着一把骨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绳正在渗血。绳结的系法他很熟悉——
是母亲上吊时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