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庙辨真凶
夜雨如刀，劈得破庙檐角铁马铮鸣。秦风半倚香案，龙魂剑横在膝头，剑锋映着篝火一跳一跳地暗红。案上陶碗里残茶晃着圈，倒影里柳小蝶正往火堆添枯枝，火星子溅在她素白裙裾上，烧出几点焦痕也浑然不觉。
“秦大哥再饮碗姜汤驱寒？“少女捧来粗陶碗，指尖冻得发青，袖口滑落处却见腕上金钏灿亮，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
剑鞘忽地横在碗沿，秦风抬眼时眸光清冽如剑：“柳姑娘这金钏好生别致，沧州黑虎堂二当家去年劫的镖货里，正有一对江南玲珑坊的并蒂莲钏。“
柴火爆出“噼啪“脆响，柳小蝶腕子一颤，姜汤泼湿半幅裙角。忽有劲风穿堂，供桌后残缺的韦陀像轰然炸开，三道黑影自泥胎中暴起，链子枪毒蛇般直取秦风咽喉！
龙魂剑呛啷出鞘，青芒横扫间三根枪头齐齐斩落。秦风旋身踢翻香案，案底竟簌簌钻出十数只黑蝎，尾钩泛着幽蓝寒光。柳小蝶退至门边娇笑：“秦大侠不妨运功试试？“
丹田陡然刺痛，秦风剑势微滞，左肩立时被链子枪扫出血痕。腥风扑面时，破庙梁上忽飘落鹅黄药囊，白芷素手轻扬，三枚银针破空钉入黑衣人眉心：“茶里下的是西域曼陀罗，蝎毒却用苗疆炼法——好个杂糅功夫的歹毒路子！“
柳小蝶袖中滑出峨眉刺，招式狠辣全然不似弱女。白芷翻腕甩出蚕丝缠住她足踝，转头对秦风急道：“剑挑东南角地砖！“龙魂剑应声插入砖缝，青砖下埋着的紫铜香炉赫然显露，炉中青烟正化作狰狞鬼面扑向众人。
“闭息！“白芷掷出药丸在火堆炸开白雾，鬼面触之即散。柳小蝶趁机割断蚕丝欲逃，却被秦风反手掷出的剑鞘击中后心，踉跄跌在积水中。金钏脱手飞出，磕在石阶上绽开中空夹层，半片青铜钥匙当啷落地。
白芷拾起钥匙对着火光细看：“这是官仓特制的簧片锁，柳姑娘与沧州粮仓失窃案......“话音未落，庙外忽传来马嘶声，数十火把将残窗映得通红。有人阴恻恻笑道：“秦镖头不如猜猜，这把钥匙能开哪座尸山血海？“
暴雨中传来机括轻响，秦风猛地拽过白芷扑倒在地。十八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供桌上，箭簇幽蓝如鬼火。龙魂剑贴着地砖疾旋，斩断八只踏入门槛的皂靴，惨叫声里血雨泼上斑驳壁画，持弩的黑衣人接连栽倒。
白芷突然抓住秦风手腕：“你脉象有异！“三根银针瞬息刺入他曲池、合谷二穴，指尖逼出黑血坠地竟腐蚀青砖。柳小蝶见状嘶声大笑：“没用的！他中的是七步断肠......“
笑声戛然而止。龙魂剑尖抵在她喉间，秦风眼底寒芒比剑锋更利：“说，钥匙用来开什么？“柳小蝶唇边溢出血沫，突然咬断舌尖，白芷急呼“拦她“却已迟了。少女尸身倒地时，怀中滑落半幅血书，隐约可见“漕运““地牢“字样。
白芷蹙眉翻检尸身衣襟：“她心口纹着双头蛇刺青，这是塞外沙匪标记。“忽听庙外马蹄声如雷，火光中有人长笑：“秦镖头这份大礼，本官代九千岁收下了！“
秦风劈开后墙携白芷跃出，却见荒草丛中伏兵尽起。龙魂剑荡开箭雨，他忽觉掌心被塞入冰玉药瓶，白芷低语声混在风里：“含住雪魄丹，我替你挡半刻！“鹅黄身影旋身甩出漫天金针，冲在最前的骑兵纷纷落马。
剑光暴涨如银龙出海，秦风生生在箭阵中撕开裂口。白芷鬓发散乱紧随其后，忽然闷哼一声。秦风回身揽住她腰肢，触手湿热一片——三棱透骨箭正钉在她左肩，血浸透鹅黄衫子。
“抱紧！“秦风挥剑斩断追兵套索，纵身跃上栓马桩。龙魂剑劈断缰绳的刹那，白芷扬手洒出赤色药粉，追兵战马惊嘶人立，将骑手掀翻在地。二人共乘一骑冲进雨幕，身后火把渐渐化作零星鬼火。
疾驰二十里至废弃茶寮，秦风扶白芷倚柱而坐。箭杆入肉三寸，倒钩卡在琵琶骨间。白芷冷汗涔涔，却将药囊推给他：“先解你体内余毒......“
“别动。“秦风并指如刀削断箭羽，龙魂剑尖在火上烤得通红，“忍着。“剑尖挑开皮肉剜出倒钩时，白芷咬破唇瓣硬是不吭声，只伸手攥住他衣襟。血腥气混着女子身上淡淡药香，惊雷劈亮她苍白的脸。
敷上金疮药包扎时，秦风瞥见她颈间挂着半枚残玉，与师父给的血玉形制极似。白芷忽抬眸直视他：“秦镖头不觉今夜太过巧合？那柳小蝶腕上金钏，本是我月前在沧州当铺见过的死当。“
马儿突然惊嘶人立，秦风按剑转身，却见茶寮梁上悬下个湿淋淋的布包。剑尖挑开竟是客栈掌柜首级，口中衔着带血钥匙——与柳小蝶身上那把正好凑成完整一副。
马蹄声在泥泞官道渐远，茶寮茅草檐角漏下的雨珠串成帘。白芷指尖轻颤着系紧绷带，忽将染血的帕子掷向房梁：“看够了便现身！“
瓦片哗啦碎裂，青衫客鹞子翻身落地，腰间判官笔滴着掌柜脖颈残留的血。秦风龙魂剑已抵住他咽喉，却见那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门牙：“漕帮三当家座下青蚨使，特来送镖头入局。“
剑锋入肉半分，青蚨使浑不在意地抛过卷轴。秦风展卷刹那瞳孔骤缩——泛黄宣纸上竟拓着龙魂剑纹，旁书“江陵秦氏灭门案首凶“八字朱砂批。
“九千岁要的从来不是钥匙。“青蚨使突然暴起，判官笔直戳白芷心口，“是要你这活证变死证！“
龙魂剑回旋格挡，金铁交鸣震落梁上积灰。白芷扬手甩出药粉，青蚨使袖中忽弹出铁伞，毒粉尽数被伞面金箔纹吸收。秦风剑走偏锋挑向伞骨接缝处，却见伞面急旋，三十六枚透骨钉暴雨般激射。
“坎位三步！“白芷急喝。秦风踏着卦位闪避，透骨钉接连钉入土墙。青蚨使怪笑一声撞破后窗，秦风追至院中忽觉脚下一陷——满地枯叶下竟藏着丈余深的陷坑，坑底倒插淬毒钢刺！
白芷甩出蚕丝缠住秦风左腕，自己却被惯性带得踉跄前扑。秦风凌空鹞子翻身，右手龙魂剑插入坑壁借力，左手揽住白芷腰肢腾跃而起。青蚨使在竹林间纵声长笑：“好个游龙步！可惜......“
话音未落，整片竹林突然倾倒，碗口粗的竹竿如万箭齐发。秦风挥剑斩断迎面三根青竹，忽见竹节中喷出紫雾。白芷反手用袖中瓷瓶接住毒烟，玉腕急抖竟凝成颗紫色药丸：“是岭南蛇沼的七步瘴！“
二十丈外青蚨使正要吹哨，咽喉突然抵上冰冷剑锋——秦风不知何时已绕到身后，湿透的青衫还滴着竹叶上的雨水。“你们在漕运地牢藏了什么？“剑锋又进半分，血线顺着颈项流进衣领。
青蚨使喉头发出咯咯怪响，白芷突然疾呼：“卸他下巴！“却见那人双目暴突，七窍流出黑血，尸身倒地时怀中滚出青铜虎符，刻着“幽州兵马司“字样。
白芷用银簪拨弄虎符：“这是前年兵部失窃的调兵信物。“又指虎符背面凹槽，“与那钥匙尺寸正好契合。“
秦风用布裹着拾起虎符，忽听官道传来车轮轧过深坑的闷响。白芷贴地细听：“三辆囚车，二十轻骑，押送的是...“她鼻尖微动，“石灰混着血腥气，怕是刚处决的死囚。“
龙魂剑倏然归鞘，秦风撕下青蚨使半幅衣襟裹住虎符：“跟紧我。“二人掠至山道旁古槐时，正见囚车经过。最后一辆囚车里蜷缩的身影突然抬头，月光照亮那人脸上黥印——竟是三日前客栈见过的说书先生！
白芷指尖银针寒光微闪，秦风却按住她手腕。囚车行至陷坑前突然停住，骑兵统领举着火把照向坑中毒尸，厉声喝令：“搜山！有逆党劫囚......“
话音未落，说书先生囚车底部突然炸开，黑衣人影鬼魅般窜出，双刀直取统领后心。几乎同时，秦风手中虎符破空掷出，正中黑衣人腕骨。龙魂剑随后而至，挑飞双刀时顺势割断囚车铁锁。
骑兵箭雨袭来，秦风旋身舞剑成幕，箭簇撞在剑光上迸出连串火星。白芷趁机将说书人拖至树后，三枚银针刺入其天突、膻中穴：“他中了漠北的摄魂术！“
说书人突然暴起，枯爪直掐白芷咽喉。秦风回身剑柄重击其风池穴，忽见此人耳后浮现朱砂痣——与柳小蝶尸身上那颗位置分毫不差！
“当心！“白芷惊呼未落，说书人躯干砰然炸开，血雾中飞出千百只赤眼毒蜂。秦风扯下大氅罩住二人滚进陷坑，毒蜂撞在浸过药粉的衣料上簌簌坠落。坑外传来骑兵惨叫，毒蜂群已扑向火把阵列。
待毒雾散尽，秦风掀开大氅，只见二十骑兵连人带马皆成白骨。白芷用瓷瓶收集蜂尸：“这是南诏巫医炼制的血骨蜂，但驯蜂术早随前朝太医院失传......“
话音戛然而止。龙魂剑尖挑起半片烧焦的腰牌，火光中“内务府“三字隐约可见。秦风望向京城方向，雨幕里传来沉闷钟声——已是四更天。
白芷包扎着臂上新添的伤口，忽将颈间残玉按进掌心：“秦镖头可听过'双鱼错'？“她摊开的手掌上，半枚玉珏纹路正与秦风怀中血玉互补，“家师曾说，当世能合此玉者，方知惊鸿剑法最后一式。“
骤雨初歇，第一缕晨光照在相合的玉珏上，竟映出微缩的九州舆图。秦风剑眉紧蹙，图中标红的江陵城位置，赫然是他记忆里秦府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