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拉起雨幕

我不该答应。我没想过要和一个人加微信，那样对方和我都太轻浮了。我没想到过会有人说要和我加微信。他说可以认识一下吗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激起心颤，世界浮起来了，我飘在空中，落不下来。我说加QQ，借以减少虚浮的感觉。印象中，QQ始终是更为私人的通讯方式，即使与学习有关，但似乎与工作毫无关系。

可是，然后呢？真的要认识一下吗？接下来呢，曲终人散？我答应是不是意味着我有幻想。我没误会他的意思吧。他是谁，他是怎样的人，善良勇敢大方活泼的人吗？他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得多？

一路回想那几个瞬间，疑问连串。

我给廖之奕发消息，说快到她学校门前了。她惊讶极了，问了好多问题。我之前没告诉她，想给她惊喜。那一刻我们都对着手机弯着眼睛笑了吧。下车后，我在旁边超市买了点橘子和香蕉。盛夏吃水果解渴，清凉。突然想起高中中午一起分着吃苹果的场景。转眼，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和廖之奕拥抱。多年之后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拥抱。

告别时，她送我到汽车站，然后转身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出大厅。我没发现她现在背的小包是她高中就一直背着的。她问你忘记了吗？我忘记了。真的是时间覆盖了过去的脉络吧。如果没有夜夜出去看看天空，那么时隔多日再抬头看见半月时，就没办法确定月亮是要渐渐圆满还是渐渐消散。

很幸运，廖之奕在学校，不然我们就错过了。依旧是惊喜的巧合，她正好和朋友旅游归来，买了许多文创产品，送给我一份精巧的书签。她陪我逛逛她们学校的时候，天空突然开始飘雨，丝丝细雨滴落莓红色衬衫。她从大书包拿出雨伞，撑在我们的头顶上方。雨滴落在青苔蓝绿色伞面。她问我，关于。我说，本来想比喻为月亮的消散但又想到月亮盈亏周而复始，虽然也许并不是同一个月亮，但只是也许，所以就改为了气息的流逝。廖之奕点点头，望向雨幕，我也是。“同桌。”“嗯。”“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了自己很难过。我以为我只是想要做一个决定，但当我回来走在校园里，听着广播播放一首陌生的、旋律和歌词都忧伤的歌曲时，眼泪就那样流了出来。”我们继续走着，居然有人在雨天打篮球。拍击篮球的啪啪声。“同桌，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就像此刻篮球啪啪声与我无关，我就是会屏蔽雨声听见那种声音。尽管流逝的已经无影无踪。”廖之奕说：“同桌，也许我们的记忆变得梦幻了，事实却不是那样。往前走吧。”“也许。不用担心，我早已经往前走了，从来没有站在原地。”同桌，雨声淹没了我们各自沉溺的心事，而你是否真的可以说服自己是把记忆变得梦幻了呢。

廖之奕说过，她那时没办法读任何“暗恋成真”或无疾而终、彼此一见钟情终生相爱或者日久生情的爱情小说。无论结局是美满还是破碎，她都没法读下去。她不会想到自己，然而心里沉闷鼓胀，像肚子胀气一样难受，读了一两章就放弃了。那些文字，那些故事尖锐地灼痛了她的眼睛。于是，她不再读那些爱情小说，转而读心理学、宗教学、哲学、经济学、传记、文学名著等等并不简单易懂的书籍。

拉起雨幕，仿佛没有人不泪流满面，眼睛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