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1章 李瑞祥邯郸遇战友 三兄妹郑州惜别离
回到李镜家,老大妈连忙问:“买到票了吗?”
李镜说:“要明早才能买。”
琴子担忧地说:“就不知明天能不能买到票?”
二赖子一挥手,笑道:“不要担心,买不到票也上得了车。”
琴子心下疑惑:没有票怎么上车?
她不知道二赖子的心思,如果真的没有票买,二赖子会花点钱买通站务人员或趁乱混进站台,上了车再补票。
嘎娃见二赖子回来了,立刻黏了上来,缠着二赖子说:“赖子叔叔,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二赖子说:“好,我给嘎娃讲故事。”
琴子说:“嘎娃你不要缠着叔叔,让叔叔好好休息一下。”
二赖子笑道:“没事,我不累。”
丫丫一听二赖子要讲故事,也跑了过来。
姚梦琪坐在二赖子身边,听二赖子给嘎娃和丫丫讲故事,李瑞祥跟老大爷老大妈和李镜闲谈,琴子外出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提了一大篮子菜,然后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吃过中饭,二赖子跟大家闲谈了一会就坐不住,遂对姚梦琪说:“我想出去转转,你去不去?”
姚梦琪说:“你去我也去。”
李瑞祥说:“我也去。”
二赖子就对李镜说:“我们去外面转转,你就不用陪我们了。”
李镜说:“你们认得回家的路不?”
二赖子笑道:“放心吧,丢不了。”
三人出得门来,闲逛着浏览街景,不时走进一家店铺看看。
在一家店铺里,二赖子见有卖涉县黑枣的,就买了一大包,让李瑞祥吃,李瑞祥拿了几颗,二赖子自己也拿了一颗丢进嘴里嚼着,其余的塞给了姚梦琪。
走着走着,听得一家饭店里传来吵闹声,二赖子忍不住跑进去一看,原来是一群国军跟老板伙计在吵架,听了片刻,方知是几个国军吃了饭不给钱想吃白食。
一个学生打扮的青年人嘴不饶人地高声说道:“你们这些丘八真差劲,丢了东北丢平津,丢了平津丢华北,打小鬼子没用,欺负老百姓倒能!”
为首的一个少尉见饭店里的人都为老板说话,怕犯众怒,只得苦着脸说:“诸位,不是我们吃饭不想给钱,而是我们实在没钱,我们的军饷本来就好久没发了,前不久在明顶山打了一仗,撤退时跟大部队走散了,身上的钱也花光了,求求你们海涵一二。”
那学生仍然气愤地说:“谁信你们!”
不料李瑞祥听见那少尉说在明顶山打了一仗,急忙上前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那少尉一见李瑞祥是个上尉,连忙敬了一个军礼,说:“我们是26路军31师的。”
李瑞祥一听喜出望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问老板:“多少钱,我来付。”
见有人肯付钱,老板也就不再吵闹,说道:“一起一块银元。”
李瑞祥付了钱,二赖子叫道:“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想想,自己也是来看热闹的。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渐渐散去,李瑞祥对少尉说:“我也是31师的,你们可知道31师撤到哪里了?”李瑞祥归建心切,现在见到了31师的,自然要问问清楚。
少尉说:“我们31师原来在涿县休整,后来奉命开拔,跟小鬼子打了几场遭遇战,就打散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31师去了哪里,只听说好像去了徐州方向,我们正准备往那里去。”
李瑞祥道:“你们去徐州?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少尉说:“太好了,有你我们路上就不挨饿了。”
李瑞祥对二赖子说:“赖子,我现在准备去徐州,我们就此分手吧。”
二赖子白了李瑞祥一眼,说道:“你急着去投胎呀,从这里到徐州多远,明天跟我们坐车去郑州再转徐州不近多了?”
李瑞祥笑道:“我也是心急。”
二赖子叫姚梦琪给了那少尉三十块银元,说道:“你们就近找个旅馆住下,明早你们去车站等我们。”
那少尉说:“我们初次见面,怎么好要你的钱。”
李瑞祥也连忙掏钱说:“要给也是我给。”
二赖子瞪了一眼:“婆婆妈妈的,你的钱值钱些!”
李瑞祥就停止了掏钱,他怕二赖子生气。
二赖子又对那少尉说:“记住,吃饭住旅社一定要付账。”
少尉笑道:“有钱我们当然付账。”
见李瑞祥要分手,二赖子心里郁郁的,再也无心逛街了,说了一声:“回去吧。”就闷头往回走。
回到李镜家,李镜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赖子不说话,李瑞祥道:“街上也没什么看的,不想看了。”
李镜觉得不是这么回事,看二赖子的样子,像是心情不好。
李镜说:“你们昨晚没睡好,还是休息一下吧,床都收拾好了。”
姚梦琪和李瑞祥看二赖子,二赖子不耐烦地说:“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看我干什么!”
二赖子不动身,姚梦琪和李瑞祥也就坐着没起身。
嘎娃和丫丫不懂大人心思,仍然缠着二赖子要他讲故事,二赖子实在没心情,对小孩子又不好发作,只好说:“叔叔累了,让叔叔休息一下再讲好不好?”
姚梦琪连忙将没吃几颗的黑枣塞到丫丫手里,哄着孩子说:“嘎娃丫丫,叔叔累了,你们先吃黑枣,等下叔叔再给你们讲故事。”
琴子对姚梦琪说:“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你们难得吃到,还是自己吃吧。”就要将黑枣还给姚梦琪。
姚梦琪按住琴子的手说:“给孩子吃吧,我们都吃过了。”
琴子赶忙将嘎娃和丫丫拉开,说道:“嘎娃丫丫乖,你们昨晚也没睡好,我带你们去外公外婆那睡觉。”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嘎娃和丫丫进屋去了。
二赖子闷声说了一句:“都睡吧。”
又问李镜:“我们睡哪?”
李镜赶忙说:“你和李大哥睡一间房,姚姑娘睡一间房。”
姚梦琪低声对二赖子说:“哥,我要跟你睡。”
李镜惊得张不开嘴,姚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跟哥哥睡一起?
他不知道,这些天幕天席地,姚梦琪早就习惯同二赖子睡一起,要是不睡一起还不踏实呢!
李瑞祥道:“让他们一起睡,我一个人睡。”
李镜就带他们进了后面房间,推开一间房说:“李大哥你就睡这屋。”
李镜看了看二赖子,就进去了。
又行几步,李镜推开一间房门,对二赖子和姚梦琪说:“你们就睡这屋吧。”
二赖子没说话就进去了,姚梦琪对李镜说:“让你们操心了。”
李镜说:“这是应该的,你们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二赖子一进屋,就往床上一倒,姚梦琪也爬上床,依偎在二赖子身边,用小手摩挲二赖子的脸,二赖子拍了拍姚梦琪的手,说道:“睡吧。”
姚梦琪早就想睡,只是二赖子说要逛街,她自然要陪着二赖子,现在二赖子要她睡觉,她立刻哈欠连天,没一会就睡着了。
二赖子睡不着,想到马上就要与李瑞祥分手,心里总不是滋味。
别看二赖子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他对姚梦琪,感情自然不一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呵护有加,情愿自己有事也不能让姚梦琪有事,这就是为什么自己受伤了姚梦琪到现在也没受一点伤的缘故。他对老郎中,对大爷,对万事通和老犟头,对陈永志,对李瑞祥都很有感情。
这一个多月来与李瑞祥生死与共,李瑞祥对他的关照,点点滴滴都在他心里,突然间要分手,让他实在舍不得这个兄弟。但他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李瑞祥不像他,到现在还是个自由身,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而李瑞祥受部队的节制,有不得已的地方,他也不能强拦着他,不让他走。
他虽然是个豁达的人,但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如他与姚梦琪,如果有朝一日姚梦琪不得已离开了自己,又或者在与小鬼子的战斗中打散了,他就难以接受,难以面对,那会像是掏了他的心一样。
如今要与李瑞祥分手,他就很难受,兄弟一场,情深似海,今日分手,何日相逢?又抑或难以相逢,这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自然高兴不起来。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折腾了许久,这才想到,大丈夫行于世,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如何可以这样多愁善感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这么难受?
也许还能见面呢?
这样想着时,心情好了一点,便也渐渐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然天还没黑,二赖子就想,难道自己没睡多久?
看姚梦琪,拱在自己怀里,脸上红扑扑的,格外娇俏。
忍不住手就在她的脸上摩挲。
这一摩挲,姚梦琪竟被他摩挲醒了,姚梦琪睁着惺忪的眼睛,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二赖子说:“也就醒了一会。”
姚梦琪爬起来,说道:“好热。”
二赖子一看,他们睡的是一铺炕,感觉炕上有热气,才知道姚梦琪脸上红扑扑的原来是被热气烘的。
感觉肚子很饿,二赖子说:“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也该吃晚饭了。”
拉着姚梦琪走出房间,却见李瑞祥也醒了,坐在厅堂里。
李镜笑道:“你们这一觉睡得可真久,竟然连晚饭都没吃,我们本想叫你们起来吃饭,又怕吵醒了你们睡觉。”
二赖子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李镜道:“早上呀!”
二赖子慌道:“快,还要赶车呢!”
连忙洗嗽毕,琴子昨天下午早就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是看他们三人都睡着没醒,就留着今早吃。
围着桌子坐下,李镜无论如何要他们三人喝酒,二赖子本不想喝,但想到与李瑞祥分手在即,就说:“好吧,喝一点。”
李镜给每人斟满酒,端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我要敬三位恩人,感谢三位一路上对我岳父母和孩子的照顾,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喝干了。
二赖子也一口就喝干了酒,却对李镜说:“你不要感谢来感谢去的,我们只是举手之劳,何必老是挂在心上,再不要说了,否则,我饭都吃不好。”
李镜连忙说:“好,不说不说,你们吃菜。”
二赖子自己动手斟了一杯酒,又给李瑞祥斟了一杯酒,对李瑞祥说:“来,我们兄弟干一杯。”
李瑞祥也不多言,与二赖子碰了一下,两人一口干了。
姚梦琪也给自己和李瑞祥斟了一杯酒,说道:“我敬李大哥一杯酒。”李瑞祥也与姚梦琪碰了一下,也仰脖喝了。
二赖子说:“不喝酒了,抓紧时间赶快吃饭。”
吃完饭,嘎娃说:“赖子叔叔,你不要走好不,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
二赖子说:“嘎娃乖,赖子叔叔下次来给你讲好不好?”
嘎娃说:“不好。”
丫丫对她妈妈说:“妈妈,你别让叔叔阿姨走。”
二赖子蹲在嘎娃和丫丫面前,嘻嘻笑道:“叔叔和阿姨要去读书,等下次来再给你们讲打小鬼子的故事好不好?”
嘎娃和丫丫说:“赖子叔叔你现在就讲。”
二赖子说:“那可不成,赖子叔叔和梦琪阿姨还要去学打小鬼子的本领,要是去迟了叔叔阿姨会挨骂的。”
听说叔叔阿姨会挨骂,嘎娃和丫丫方不缠着了,说:“那好吧,可是赖子叔叔你打跑了小鬼子,一定要来我家给我们讲打小鬼子的故事啊!”
二赖子笑着说:“一定。”
说完,站起身抱拳对着老大爷老大妈和李镜两夫妻一揖,说道:“我们这就走了。”
老大爷、老大妈、李镜和琴子知道留不住,李镜与琴子两人一嘀咕,琴子进内屋去了,一会拿出一个钱袋来,对二赖子三人说:“几位恩人的恩德没齿难忘,这点钱不成敬意,给几位买点烟酒。”
二赖子嘻嘻笑道:“钱就不要了,我们的钱都背不动,再收你们的,就更加背不动了。”
姚梦琪和李瑞祥也说:“多谢好意,钱是万万不能收。”
你来我往推了半天,李镜见二赖子他们是豪爽之人,也就不再勉强。
二赖子三人辞别老大爷、老大妈和琴子,他们三人带着孩子一直送了老远,直到二赖子他们三人一再要他们回去,他们才停下脚步,看不见影子了,才回。
李镜陪着他们到了车站。
他们来的有点迟,此时车站里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挤到候车室门口,看见少尉他们已经等在那里,打了个招呼,一行人又往候车室挤。
挤进候车室,李瑞祥见售票处挤成了一团,皱着眉头说:“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到票?”
李镜要去排队买票,二赖子拦住了,对众人说:“你们往前挤,好排在前面,我去买票。”
从姚梦琪手里接过钱,就往售票窗口挤,二赖子劲大,一会就被他挤到窗口,许多人纷纷指责,二赖子理也不理,很快就买到了票。
二赖子瞥见李镜还站在售票窗口的人群外,二赖子说:“李大哥你回去吧,后会有期。”
李镜抱拳道:“一路保重,以后一定要来我家啊!”
二赖子挥挥手,见李瑞祥他们还没挤到进站口,就朝他们挤去,一会就挤到了他们身边,又率先开道,朝进站口挤去。
二赖子像条游鱼,两边的人就像水一样被他拨开,人们纷纷叫骂,二赖子就当没听见,一会就挤到了进站口。
姚梦琪皱了皱眉头,在他身边说:“怎么这么多人?”
李瑞祥道:“一天就一趟车,怎么会人不多。”
又等了好一会,方才放客。
验过了票,二赖子拉着姚梦琪通过栏杆,就往站台上停着的一辆票车跑去。
他们第一个出站,又跑得快,很快就登上了火车。
等李瑞祥他们也上车安顿好了,车厢里渐渐人满为患,就连过道都挤满了人。
又等了许久,火车才开。
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有吃饭时,李瑞祥说:“这火车上的饭真难吃。”
二赖子说:“出门在外,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火车不急不缓走了八个多小时,车到郑州将进站时,二赖子说:“李大哥,他们也只不过是听说31师去了徐州,你如何就信以为真?”
李瑞祥说:“我不是信以为真,而是估计31师有可能是朝那个方向去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能不去找,找不到部队,就像没娘的孩子。”
二赖子听了,很理解李瑞祥,就说:“那好吧,希望你能找到你的部队。”
这些日子,他们三人同生共死,已经建立了深厚感情,姚梦琪实在舍不得李瑞祥离开,眼泪巴巴地说:“李大哥,你这就要去么?”
李瑞祥说:“虽然这些人不是我们团的,但我现在见了31师的人就像见了亲人一样,我归心似箭,没办法,我不能不去。”
姚梦琪说:“李大哥,那你一路上一定要保重啊!”
李瑞祥说:“我会的,你们也要多保重。”
二赖子说:“你要走你就走,莫婆婆妈妈的。”
李瑞祥眼睛红了,哽咽着说:“赖子,我一辈子记得你!”
二赖子斥道:“男子汉大丈夫莫做女儿态,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李瑞祥又对姚梦琪说:“此去前路,关山重重,梦琪妹妹,他日再见!”
姚梦琪忍着眼泪说:“再见!”
二赖子从身上掏出两大瓶膏丸,说道:“这些金创药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瑞祥说:“我伤已经好了,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二赖子车捶了李瑞祥一拳,说道:“你啰嗦个什么劲,车停了,快走吧!”
李瑞祥收起膏丸,却忍不住一把抱住二赖子,好久也不松开,二赖子受到感染,也紧紧抱住李瑞祥。
良久,李瑞祥松开二赖子,看了看二赖子和姚梦琪,一转身,喊了一声:“走!”就带着少尉那一行人下车了。
火车启动了,二赖子和姚梦琪伸着脖子看车下,见李瑞祥在车下招手,他们也招手,车渐行渐快,一会就看不见李瑞祥了。
二赖子和姚梦琪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