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死重逢

从马匹上跌落的失重感带给红狼的清醒只有一瞬，

下一息后背与大地相撞的闷响炸开，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铁锤砸中，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整个人被摔得七荤八素。

强忍着体内的疼痛，红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迅速脱开逃遁。

可还未等他真正站起，在他的视野中四面八方的灰褐色藤蔓发疯了一般向他贴近，先前那个金光宗弟子又是失去了踪迹。

手上，脚上，腰腹部，这些藤蔓就像巨蟒，要将他死死缠绕，束缚在地上。

他此刻就像溺水的人，拼了命一般的释放真气，

火褐色的真气从他周身窍穴四散蔓延，手中战刀肆意挥舞，只想将眼中的藤蔓尽数斩去。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藤蔓依旧源源不断的涌来，他几次站起，却又被几次绊倒，这般折磨让他好生抓狂。

三十步外，透骨龙的蹄铁轻叩岩石。

楚桓的指尖在鞍上敲击着无声的节拍——二十三次心跳，正好是红狼第七次踉跄着站起，又第七次被自己幻想的藤蔓绊倒。

红狼身旁什么都没有，他一遍遍的站起，一遍遍的又将自己绊倒，

那具精壮的身体此刻像坏掉的提线木偶，刀刃劈砍的弧度越来越乱，吼声里掺进幼兽般的呜咽。

这般模样就像刚刚出水中捞出的活鱼，此刻只在地上无能的扑腾，

等待他气力耗尽，就是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又等了十几息，当红狼的喘息开始带着血沫的咕嘟声时，楚桓动了。

两张一阶中品的符箓在他指间碎成青光，六道月牙状风刃呼啸而出，

它们封死了所有可能——上三路切向胸腹与双臂，下三路直冲膝弯与腰腹。

最致命的那道贴着地面飞行，卷起的沙粒在划出金红色的抛物线，宛如告死的烽火，直冲那大好头颅。

凭借战斗的本能和对生的渴望，红狼猛的扑腾，堪堪避过了那两道能要了他命的风刃，

可余下四道却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身躯上，

两道风刃斩断了他的两条臂膀，另外两道破开护体真气，径直在胸腹处割开好大一处破洞。

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的挣脱幻境，鲜血从胸腹部喷涌而出，

仰头望天，他只能见到古兵墟那冰冷的天空。

楚桓提着耀金剑缓慢接近，居高临下望着面前这个将死之人，

“嗬.....嗬........”

红狼的喉管里涌出血泡破裂的声响，鲜血从嘴中涌出，瞬时染红了大半面巾。

他似乎含糊不清的想要说些什么，

许是告别，许是求饶，又或者是什么诅咒。

不过都无所谓了，三寸金芒自剑锋迸发，清冷的弧光在红狼脖颈处一闪而逝。

楚桓手腕轻抖，剑刃甚至不曾沾血，那颗头颅便已斜飞而出，在沙地上滚出丈余，溅起一串暗红的血珠。

体内翻腾的真气如潮水般平复，右手轻轻挥动五方阵旗，左手掐诀，长春功运转，一缕春风拂过战场，将埋设的阵盘尽数卷起，俱数收入腰间包裹。

楚桓心中不禁感慨，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过几十息光景，

饶是他已经是练气后期修为，体内的真气也是消耗了三分之一。

这是所有阵师的通病，临时布阵只能用自身真气来度输阵盘，四象森罗阵这般精妙阵法所需要的真气远比寻常阵法消耗更多。

不过好在没出什么意外，当红狼踏进阵法范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眼下留给自家的时间不多，此处离他先前遇伏的地方不过七八里地，容不得他仔细搜检。

一念至此，楚桓抬手虚摄，那滚落在远处的首级便凌空飞来，染血的面巾被轻易扯下，露出那张至死仍凝固着狰狞的脸。

又是一指，储物袋从尸身怀中飞出，跌落一旁的战刀也被真气卷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弹指之间。

眼见收拾了大概，楚桓再不犹豫，驱驰透骨龙，迅速离去。

血未冷，风未歇，广阔荒凉的戈壁中，只留下一具断了头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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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晓秋很幸运，他策马狂奔五十余里，

直到胯下灵驹口吐白沫、四蹄打颤，几乎要瘫倒在地时，终于撞上了都护城的巡骑哨卫。

那五名披甲执锐的骑兵见他神色惊惶，身上又裹着金光宗外门弟子的道袍，当即横枪拦路。

待听到莫晓秋说辎重车队遇伏的事情，

为首的伍长大惊失色，立刻往空中点出一枚启明符向都护城告警，便遣手下两位兵卒领着他往都护城中回报。

入到城中总算是安全了，莫晓秋先是出示了自家的玉符，

又是被好些后勤执事质询，他只用沙哑的嗓音机械的回答着，受了好一番折腾，才被安放在一处空置的营房中。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看清自己的模样——

半拉头盔歪斜地挂在头上，上身甲胄早已不知丢在路上何处，道袍上沾满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双手掌心被缰绳磨得血肉模糊，整张脸覆着厚厚的沙尘，活像个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镜中的倒影让他鼻尖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他还活着，可楚哥儿.......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楚桓最后那声冷厉的喝令，每一遍都像刀子般剜着他的心。

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怯懦，更恨自己竟然真的抛下同伴独自逃生。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生死厮杀。

那些符箓爆裂的炫光、道术轰鸣的巨响、血肉横飞的惨状，此刻全都化作梦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曾经引以为傲的圆滑世故，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可笑。

“我要活着，真正的活着，不能......”

莫晓秋咬着牙忍着疼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里。

“乓~！”

正在此时，一声闷响突然从头顶头盔传来，震得他耳膜发颤。

莫晓秋猛地跳起，怒火瞬间冲上脑门——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时候招惹他？！

可当他转身的刹那，整个人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楚桓就站在他身后。

黄褐色的道袍纤尘不染，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疑惑，眉头微蹙，正上下打量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楚......楚哥儿？！”莫晓秋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扑上去，却被对方一个灵巧的后撤步避开，差点栽倒在地。

“呆子！”楚桓嫌弃地掸了掸衣袖，

“让你去倒个水，你就在这儿发呆？我喊了你三声，耳朵被马踏了不成？”

莫晓秋瞬时痴了，前一刻还沉浸在生死离别的悲痛中，此刻却见到对方活生生站在眼前，甚至还嫌弃自己。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