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刺骨的井水灌入鼻腔，我本能地屏住呼吸。玉牌的白光在漆黑的井水中开辟出一条光路，苏雨晴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她的长发如海藻般飘散，嫁衣（等等，嫁衣？什么时候换上的？）在水中舒展，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莲花。
我拼命划水想要追上她，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更奇怪的是，我竟然能在水下呼吸！每一次吸气，冰冷的液体流入肺部，却没有丝毫窒息感。
“苏雨晴！“我尝试呼喊，声音在水中形成一串气泡。
她回过头，面容在幽光中显得格外苍白。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左眼是原本的褐色，右眼却是一片漆黑——两个灵魂正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跟我来......“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双重回音，“真相在下面......“
我们不断下潜，井水变得越来越冷。突然，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井壁上的青苔变成了某种古老的壁画，描绘着身着嫁衣的女子投井的场景。最诡异的是，那个女子的脸在不断变化——时而是婉儿，时而是苏家小姐，时而是......苏雨晴自己！
“这是......“
“记忆之井。“苏雨晴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新娘'的记忆都沉淀在这里。“
她指向井底，那里出现了一扇雕刻着诡异符文的石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眼形状与玉牌惊人地吻合。
苏雨晴将玉牌递给我：“只有你能打开。“
我接过玉牌，触手的瞬间，一连串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
八十年前的苏家后院，年幼的婉儿被绑在柱子上。一个穿道袍的男人手持铜钱剑，口中念念有词。苏家老爷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时辰到了。“道士举起剑，“借你命格一用！“
剑光闪过，婉儿的惨叫声回荡在院子里。但更可怕的是，我看到苏家老爷身边站着一个穿嫁衣的少女——正是逃婚的真正的苏家小姐！她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甚至带着笑意......
画面突然切换。我看到一个与苏雨晴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井边哭泣。她手里握着一块玉牌，正是我手中这块。
“我愿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女子对着井水喃喃自语，“诅咒所有参与此事之人......“
她纵身跳入井中，鲜血瞬间染红了水面......
“林枫！“苏雨晴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没时间了！“
我这才发现，我们周围的水正在变成血红色。更可怕的是，无数苍白的手臂从井壁中伸出，试图抓住我们。
我咬咬牙，将玉牌插入锁眼。伴随着“咔嗒“一声，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们卷入其中。
天旋地转后，我们跌入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水，却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像镜子般折射出不同时期的画面。正中央悬浮着一口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一位穿嫁衣的女子——正是苏雨晴！
“这是......“
“我的前世。“苏雨晴走到棺材旁，轻抚棺盖，“第一个被选中的'新娘'。“
我震惊地看着棺材中的女子，她与苏雨晴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痣。
“三百年前，玄阴子还不是道士。“苏雨晴的声音变得空灵，“他是柳树村的富商，为了长生不老，听信妖道谗言，要用七个'纯阴灵体'的女子献祭。“
她指向周围的记忆碎片，我看到七个不同时期的画面：每个画面中都有一个酷似苏雨晴的女子，在不同的年代，以不同的方式死去——上吊、溺水、火烧......
“我是第一个。“棺材中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也是唯一逃过魂飞魄散命运的。“
我后退一步，桃木剑横在胸前：“你到底是谁？“
“我是苏雨晴，也是苏家小姐，更是三百年前那个被献祭的少女。“她的声音带着多重回声，“我们共享同一个灵魂，只是转世在不同时代。“
她指向自己的心口：“七煞追魂印不是诅咒，而是联系。它将我们所有转世串联起来，也给了我们反抗的机会。“
我脑中灵光一闪：“所以婉儿......“
“是我灵魂的一部分。“她悲伤地说，“当年我故意留下一缕分魂，转世成婉儿，就是为了接近玄阴子的转世——那个道士。“
记忆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其中一个画面变得格外清晰：年幼的婉儿偷偷翻看苏家小姐的日记，嘴角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等等......“我如遭雷击，“婉儿是故意的？她故意泄露苏家小姐逃婚的消息？“
“为了让他现身。“苏雨晴点头，“可惜我低估了玄阴子的狡猾，他识破了计划，反而将计就计......“
话未说完，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记忆碎片纷纷炸裂，水晶棺中的“苏雨晴“猛地坐起：“他来了！“
一道黑影从破碎的碎片中渗出，凝聚成玄阴子的模样。但与之前不同，此时的他看起来年轻英俊，穿着一袭华贵的古装，分明是三百年前那个富商！
“好久不见，我的新娘。“他优雅地行礼，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三百年的游戏，该结束了。“
苏雨晴挡在我前面：“你休想！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得逞！“
玄阴子大笑：“就凭你们？“他打了个响指，空间开始崩塌，“你的每一世都败在我手上，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跑！“苏雨晴抓起我的手，冲向一个尚未破碎的记忆碎片。
在即将撞上碎片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玄阴子站在原地没动，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通过口型，我辨认出那是：“我等着你们......“
眼前一黑，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时，我们跪在苏家老宅的井边，浑身湿透。天色已近黄昏，院子里静得出奇。
“刚才那是......“我喘着气问。
“记忆回廊。“苏雨晴拧着嫁衣的下摆，水珠滴在地上竟变成了血红色，“所有'新娘'的记忆交汇之处。“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件古式嫁衣，心口的七煞追魂印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朱砂痣。
“所以......“我努力理清思路，“你、苏家小姐、婉儿，还有三百年前那个女子，都是同一个灵魂的转世？“
苏雨晴点点头：“玄阴子每几十年就会换个身份，寻找我的转世。这一世他伪装成道士，借苏家小姐逃婚之事，想再次献祭我。“
“那柳村长说的全村人都会死......“
“是真的。“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回头，只见玄阳子倚在院门口，道袍染血，脸色惨白，“师弟......玄阴子......在村里布下了血祭大阵。如果仪式被破坏，阵法就会启动......“
我冲过去扶住他：“其他人呢？“
“都......被控制了......“玄阳子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血，“子时......全村人都会......成为祭品......“
我看向西沉的太阳，最多还有两个时辰。
“必须阻止他！“苏雨晴站起身，嫁衣无风自动，“这次我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一切。“
玄阳子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剑：“用这个......只有'新娘'才能......“话未说完，他昏死过去。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但伤势极重。苏雨晴接过铜钱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林枫，你带着道长离开村子。“
“不行！“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牺牲！“
“这不是牺牲。“她轻轻挣脱，“这是我的宿命。三百年前就该了结的宿命。“
她的眼神如此坚定，让我想起婉儿跳进洪水前的最后一瞥。我深吸一口气：“那我们一起面对。“
“你......“
“我答应过婉儿要保护你。“我打断她，“不管你是苏雨晴、苏家小姐，还是三百年前那个新娘，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
苏雨晴的眼眶红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锣鼓声打断。
“吉时已到——“村口传来尖细的唱喏声，“迎新娘——“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向村口跑去。夕阳将整个村子染成血色，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纸钱在风中飞舞。
村口的打谷场上，一个巨大的法阵已经画好。七个村民站在七个方位，每人手里捧着一盏人皮灯笼。法阵中央，玄阴子身着大红喜袍，脚下踩着昏迷的柳村长。
“来得正好。“他微笑着向我们张开双臂，“新娘和伴郎都到齐了。“
我这才发现，七个村民中竟然有老柳头！他和其他人一样眼神空洞，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放了他们！“苏雨晴举起铜钱剑，“你的仇人是我！“
“仇人？“玄阴子大笑，“不不不，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的'纯阴灵体'，我怎么能活过三百年？“
他一把提起柳村长，指甲深深掐进老人的脖子：“不过这些蝼蚁确实该死。当年若不是他们见死不救，婉儿也不会死，计划也不会推迟八十年......“
“住口！“苏雨晴厉喝，“你明明早就认出婉儿是我的转世！“
玄阴子露出惊讶的表情：“聪明！看来记忆回廊让你想起不少事。“他舔了舔嘴唇，“没错，我故意让她'意外'死亡，就是为了让你的灵魂分裂，这样下次转世会更纯净......“
我听得毛骨悚然。这个疯子为了长生不老，竟然精心策划了三百年！
“够了！“我掏出所有符纸撒向空中，“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符纸燃烧起来，化作火雨落向法阵。玄阴子不躲不闪，只是轻轻一挥手，火焰便在空中凝固，然后调转方向朝我们射来！
苏雨晴急忙挥动铜钱剑，将火球一一击落。但最后一颗却击中我的肩膀，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林枫！“苏雨晴扶住我，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我强忍疼痛站起身，“必须破坏法阵！“
玄阴子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七个村民同时举起灯笼，里面的烛火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晚了。“他得意地说，“血祭大阵已经启动。子时一到，全村人的精气都会归我所有！而你的新娘......“他贪婪地盯着苏雨晴，“将成为我新的容器！“
我看向天空，最后一缕阳光正在消失。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子时将至。
苏雨晴突然握住我的手：“林枫，相信我一次。“
不等我回答，她已纵身跃入法阵，铜钱剑直指玄阴子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