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没有人会想到,本应享受无上尊荣的高贵公主,此刻却是人人厌弃的恶臭乞丐。
杜纤云从未像此刻这般恨,从未像这此刻这般痛,从未像此刻这般想死,她万念俱灰,泪流满面。
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口中不断喃喃道:“我是杜纤云,我才是公主,快带我去见皇上……”
一时间,眼泪“哗哗”而流,冲刷掉脸上的脏污,隐约露出了嫩白的肌肤。
人群渐渐散去,杜纤云双眸赤红,濒临崩溃,却迸发出最后的求生欲。
杜纤云抱住了正欲回营的守卫的大腿,“大人!大人……”
此刻的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高贵低贱,死死地拖住那些守卫。
这是最后的机会。
“求求你们,我真的公主!杜纤云!你们把我带回去,去见太子一面,我会让你们加官进爵,万贯家财!”
“滚开!”守卫厌恶地甩开她。
杜纤云趴在地上,急切哀求道:“我是被奸人所害,身上的云凤纹金簪,点翠金凤含珠步摇,紫玉芙蓉耳坠都被人窃取,对了还有我杜家的玉如意……”
守卫们嗤笑而过,他们都是大老粗,哪里会听过这么女子首饰。
“在胡言乱语什么?从未听闻!”
“哈哈,我们快些回营复命去吧……”
……
“看来,她也并非一无是处。”
巷子的角落里,男子微微侧目,似乎有些惊讶。
这个蠢笨恶毒的公主,竟还有些脑子。
人群散去,守卫们也纷纷离去。
一个壮实的守卫走了几步,暗自思量了一番。
自己有几个青楼相好的,隐约替她们置办过一些首饰。
这个乞丐方才所提的,个个名贵不凡,还有杜家的玉如意……
虽然蓬头垢面,恶臭不已,但言行举止,确实似乎有所隐情。
想到三日前正是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公主的及笄礼,外人只听闻那宴席之上确实出了些事,可具体的风声没人敢走漏。
难道这乞丐真的是……
守卫蓦地停住脚步,朝身旁的弟兄招呼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办。”
随即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赶了回去,他审视的目光透过乞丐凌乱不堪的发丝,终于落在了那张泪水浸染的脸上。
守卫有些惊喜,“你……”
话音未落,守卫脖颈一阵冰凉,双目圆睁,左广抽回匕首,捂住守卫的脖颈,手脚麻利将尸体拖进了巷子里。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一双皂白的靴子映入眼帘。
杜纤云料到这背后之人不可能轻易地会放过自己,极致绝望下,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公主,别来无恙啊。”
她目光缓缓上移,男子面容清俊苍白,冷冽如霜。
“是你……”
绕是如此,杜纤云仍是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会是他?
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前不久在宫中见到的白氅男子,那时的自己假冒平昭公主前去戏弄他,却反倒掉入湖中,吃了不少苦头。
杜纤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折磨自己的人竟然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你,你究竟是谁?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杜纤云歇斯底里地问道,想到自己沦落至此都是拜此人所赐,恨不得将他就地千刀万剐。
顾淮安低头看着杜纤云发疯的模样,冷笑出声,“无怨无仇?”
“公主,难道忘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吗?”
男子乌黑的双眸中满浓得化不开的厌恶和仇恨。
杜纤云被他的神色所惊,如坠冰窟,“我……我曾经做过……”
一时间,思绪纷纷涌来,杜纤云脑海中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她颤抖着声音,“你,你到底是谁?”
顾淮安静默了一瞬,慢慢勾起了嘴角,“真是可惜,看来公主还是没有想起来。”
“那便多回忆几日吧。”
下一秒,杜纤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重重深宫,金銮殿上,杜如晦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子。
多年的隐忍蛰伏,多年的韬光养晦,时至今日,美梦成真。
身旁的太监上前,“陛下。”
杜如晦放下手中的奏折,“都退下吧。”
太监宫女们纷纷退出了大殿。
侧殿缓缓走进一人。
杜如晦眼神冰冷,深沉低缓的声音回响在金碧辉煌的殿内,“淮安王,三年为期。”
男子笑了笑,“三年之约,臣必信守诺言。”
不多时,大殿上只余杜如晦高坐龙椅。
脚边金黄色的龙袍划过地板的玉石,杜如晦似乎有些透不过气,他一掌拍在金丝楠木案上,颓然地闭上了双目。
“来人,传朕旨意,朕之爱女昭阳素来体弱,偶感风寒,致使旧疾发作,朕心甚忧。今特命太医院使张景明细心调治,着即于长乐宫静养,一应饮食起居,皆由尚宫局妥为照料,直至病愈。不得朕令,不得搅扰。”
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不容拒的威严。
杜玄凯匆匆赶回宫,他昼夜不歇,四处搜查,将所有参宴的人拷问了遍,可始终没有妹妹的下落。
他神色憔悴,胡须杂乱,冲进大殿。
“父皇,您为何解了禁令,开了城门?”
杜如晦只道:“久闭城门,引得百姓人心惶惶。难道还要一直关着城门吗?”
杜玄凯急道:“那妹妹怎么办?”
杜如晦扔过一道秘奏,“平昭私逃出宫,投了西南叛军,纤云可能就是被掳走了。”
杜玄凯拾起奏折,皱眉翻阅。
他疑惑道:“难道真的是王充的部下?”
“这个西南节度使仗着远离京都,竟敢私自养兵,其心可诛!”
杜如晦道:“既如此,你便前去平叛,救回你的妹妹。”
杜玄凯眉头紧锁,西南偏远,一来一回都要个一年半载,他还未回京多久,和纤云才相处了不到几日。
真是造化弄人。
但是,仅凭平昭一人如何将妹妹掳出戒备森严的王府的?
他正要开口,杜如晦起身走了过来,缓缓抚上他的肩头。
“你如今身为太子,理应为国分忧。这个皇位,迟早是要传给你的。”
杜玄凯霎时惶恐,哪怕之前的父子之前如何亲近,可一旦成了皇帝,天下所有人便是臣子。
君臣有别,皇帝最怕的便是别人觊觎他的位置。
杜玄凯立即跪下,“父皇圣体康健,定能统领大雍千秋万代。为国平叛乃是儿臣应尽的本分。”
杜如晦微眯双眸,满意地点了点头,扶起了他。
“只是……”杜玄凯有些犹豫,“母后她……”
杜如晦背过身,脸上表情晦暗不明,“你平了叛军,纤云自然便能救回。你母后自然懂得。”
杜玄凯仿佛下定了决心,“是父皇,儿臣定会早日平了叛军,取了王充的首级。”
想到下落不明,不知道正在遭遇什么的妹妹,杜玄凯的语气变得心痛,“这畜牲竟敢掳走纤云,若是他们敢动纤云的一根汗毛,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杜如晦微微侧头,喉咙滚了滚。
杜玄凯又道:“父皇,儿臣待穆青醒来便……”
穆青身受重伤,至今未醒。
杜如晦打断他,“即刻启程。”
杜玄凯一顿,道:“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