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长安重要？还是丞相重要？
『建兴十二年秋，长安攻克，诸葛亮遂潜行子午谷，驰援长安。
时值霖雨连日，谷道泥泞，崖壁倾仄，军士攀藤附葛而行，多有坠涧而亡者。
亮虽乘轻舆，然山雾湿重，寒气侵骨，旧疾骤发，咳喘不止，呕血数升。
维侍奉左右，见其面色青白，喘息如丝，比五丈原时更甚，不禁垂泪劝曰：“丞相宜暂歇，待雨霁再行。”
亮摇首，指前路曰：“兵贵神速，迟则生变，长安在望，岂可因吾一人而误国事？”
遂强撑病体，昼夜兼程。
及至第十三日夜，蜀军竟先魏军而至，悄然入城。
时曹爽方自陈仓引兵东进，尚在途次。及魏人觉知，长安城防已固，八卦阵成，悔之晚矣。然亮因跋涉劳顿，咳血益剧，终至不支。——《后汉书》』
…
诸葛亮是秘密进入长安的。
曹爽带大军从陈留奔袭长安用了十五日，可诸葛亮走子午谷，又逢阴雨天气…愣是在第十三日的夜晚就秘密进入了长安城。
而代价，自然便是他那本就孱弱的身体。
…
长安城的春风中带着凛冽，比起五丈原的秋风…还要更加凄冷。
“咳咳咳…”
伴随着连续的咳声，此刻的诸葛亮躺在长安官署的病榻上…
有小童正在为他梳洗发髻，有小童则为他铺上粉黛，这样做…可以让他的那苍白的面颊显得精神一些。
他还打算去劳军…
他还要亲自去鼓舞蜀军将士们的士气。
厢房外…
王平与姜维都站在这儿，王平望着姜维有些愤怒，他忍不住咆哮着，“无当飞军都是賨人，从小生活在这山谷中，便是如此…未逢阴雨，奇袭子午谷都走了十五日，可丞相…这身子骨？又遭逢湿雨？你怎么能十三日就急行…急行至长安呢？”
王平的语气中满是责怪，还带着泪腔，“好不容易丞相才躲过了五丈原的一难，可如今…唉，唉…我几日前才告知将士们丞相还在，他们一个个士气高昂、振奋鼓舞…可现在，丞相却…却是这般模样！姜伯约…我…我问你？到底是长安城重要？还是丞相的身子重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王平恨不得痛揍姜维一顿。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身份、地位，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丞相的安危。
是啊…
五丈原，对于丞相而言是死而复生，可对于所有汉军，那便是失而复得，是不能再度承受的失去啊！
被王平痛骂，姜维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还是太天真了，他若是知道子午谷的急行会给丞相身体带来如此沉重…乃至于是身子急转直下的负担，便是冒着违抗军令之责，他也…也一定不会坚持急行。
“唉…唉…”
粗重的叹息声自王平口中吟出。
这时，有小童传令：“丞相让你们二人进去…”
话音落下，王平与姜维彼此互视一眼，一道进入房中…
这时的诸葛亮，已经撑起了身子，尽管有粉黛的遮掩，可近距离，灯火下…依旧能看出他脸色煞白，而手中握起的丝啪也有明显的血痕…
很显然…丞相又开始呕血了，这种情况与上次五丈原时一模一样。
不…如今的情况比那时更严重一些。
“王将军莫要责怪伯约，是我让他…让他急行的…这是军令——”
诸葛亮的声音缓缓的吟出。
王平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不能接受的是丞相又一次拿自己的身体去抢得先机，与其这样，他王平宁可战死长安！
“伯约…”
说过了王平，诸葛亮望向姜维，他接着问：“我让你在长安四门布下的八卦石阵，可都布下了…”
“时间有限，虽…虽只是粗略的布下，但…料想迷惑敌人不难！”姜维如实回道：“至于…要完全布好八卦石阵少说还得十余日…”
“这个你拿着…”诸葛亮指了指床前案几处的一幅图，“这是我方才绘制的新的八卦石阵，其中…改良了一些地方，也因地制宜了一些地方，这样更契合于长安，你尽快布下此阵，此阵若成…当可抵十万大军！”
“丞相…”姜维一怔，他看着那案几上的八卦图谱，心下一疼。
谁能想到，如今都这幅模样的丞相，他还在为长安的驻防殚精竭虑，耗费心血。
“丞相…”姜维再度呼出一声。
可这次，诸葛亮轻轻摆手，他们师徒之间…彼此心意相通，姜维要说什么？诸葛亮都能体会到…
为了克复中原，又何必多言呢？
“王将军…”诸葛亮再度把头转向王平，“曹爽的大军何时到…”
“后日…探马来报，至多后日一早，十万魏军就会兵临长安城下。”
王平几乎是咬牙吟出的。
他心疼于诸葛亮的身体，更胜过对局势的担忧…
事实上，如今的长安城，也不过几千蜀军，魏军十万来势汹汹，又是平原作战…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守城战。
“后日吗？”诸葛亮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愁容，“后日…八卦石阵只能迷惑，尚不能真正的阻敌…那么…这样…”
诸葛亮接着吩咐，“按照原定的计划，曹爽攻城之日，就用那个办法…”
他没有说具体的方法，不过显然，王平一早收到的急件中，已经提及，且他已经提前部署过了。
“丞相，如果是那个方法…末将担心丞相的身子能否扛得住！”
王平说出了他的担忧。
“放心…”诸葛亮轻吟一声，可话音未落，“咳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声再起。
显然…子午谷的急行，将他那本就没有痊愈的身体，再度拉回到枯槁的边缘…
这已经不是每况愈下了…
这几乎等同于他完全在用意志力支撑。
“你去准备吧，现如今…只有这个方法能守住长安！”
诸葛亮喃喃吩咐着…
“是…是…”
王平领命退下，诸葛亮也挥手示意让小童与姜维都退下，他还需要缓缓…至少在劳军前，他还需要调整，让自己更精神焕发一些。
小童行礼过后，先行退去…
姜维则是深深的看了诸葛亮一眼，心头“唉”的一声，悲恸的转身…本也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连忙又转过头来，疾步行至诸葛亮的身侧。
“丞相…我想到了！”
“什么？”
姜维意外的举动，让诸葛亮也是微微一惊，有些疑惑…他打算做什么？
这时，姜维的声音变得低沉且厚重，他用严肃的、一丝不苟的语气提醒道：“上一次五丈原时，丞相弥留之际布下七星法阵，这才天佑大汉，病体痊愈，死而复生…”
“如今丞相的身子与五丈原时一般，何不再次布下七星法阵，赴那神游太虚之境，让那里的仙人再度医治丞相呢？”
说话时…
姜维的眼睛里好像在放光，就仿佛在黑暗中…他捕捉到了那一抹最耀眼，却是一闪而逝的光束。
也是他的这番话…让诸葛亮的精神为之一振，脑海中，那个清俊少年的模样若隐若现。
他幽幽的说，“吾怎生没想到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