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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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灵尸惊现血光兆

黄九喉咙里咕噜作响的呜咽声突然卡住,灰褐色的爪子死死抠进我肩头。

顺着它几乎瞪裂的眼眶望去,绣鞋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月初三卯时生,甲子年辛未月丙申日“。

那确实是爷爷的笔迹,他给棺材铺写挽联时,“申“字末尾总要带个小勾。

“这是...“我后槽牙咬得发酸,去年给王屠户抬棺时,他溺亡的小女儿脚上那双绣着蜻蜓的软鞋,正是这般倒头鞋的样式。

可那丫头分明是上月初八才溺死在村口池塘,怎会变成...

棺椁里突然炸开的抓挠声打断了思绪。

红衣女孩的嫁衣碎片像活过来的蝴蝶,簌簌聚拢在香灰里重组。

暗红布料下渗出青黑的皮肤,脖颈处那道紫黑色的勒痕让我浑身发冷——那是王屠户用捆猪的麻绳留下的印记。

“灵眼开!“我咬破舌尖朝眉心点去,腥甜的血气中,却见红衣女孩周身翻涌的只有墨汁般的尸气。

本该盘踞在灵台处的魂火空空如也,这分明是具空壳尸傀。

黄九尾巴上的碎布燃成灰烬,火星溅到绣鞋上的“囍“字时,那摊黑血突然沸腾起来。

红衣女孩僵直的胳膊已经搭上我左肩,腐烂的指尖离喉结只剩半寸。

尸臭混着她发间残留的塘泥腥气,熏得我眼前发黑。

“砸她天灵盖!“我后仰着脖子冲黄九嘶吼,桃木剑被女尸长发缠着拽进棺椁深处。

黄九从褡裢里掏出的物件带着鎏金光晕划过夜空,正正砸在红衣女孩爆出骨碴的顶门。

青烟腾起的瞬间,我终于看清那竟是半截指骨——裹着金箔的断骨上密布梵文,撞到尸身时发出晨钟般的嗡鸣。

“灵隐寺老和尚坐化前给的。“黄九抖着胡子窜上房梁,爪子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说是能镇...“话没说完就被尸吼打断。

红衣女孩的颅骨凹进去碗大的坑,腐肉像热油里的猪皮般蜷缩起来,可那双手仍然死死扣着我衣襟。

供桌下的绣鞋突然立起,鞋尖转向门外。

我趁机滚向香案,后背撞翻的铜盆里,未燃尽的纸钱飘出最后一丝焦糊味。

红衣女孩关节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以倒行的诡异姿势追着绣鞋朝门外蹦跳,每跳一步,门槛石板上就多出个渗着黑血的脚印。

“去捡你爷爷的柳木鞭!“黄九突然尖叫,它前爪不知何时被尸毒灼得焦黑,“东南墙角老柳树...“话没说完就被破空而来的嫁衣碎片抽中脊背。

我这才发现女尸棺椁里的抓挠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浸泡太久的麻绳正在慢慢绞紧。

月光斜照在门槛外那串血脚印上,最后一个“囍“字正好卡在青石缝里。

红衣女孩已经蹦到院中古槐下,腐烂的后脑勺对着正屋,可我知道她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此刻必定正透过散乱的黑发死死盯着我后背。

我踹开供桌底下的碎木片,顺着黄九指的方向狂奔。

东南墙角的老柳树被月光照得发青,树皮上密布着指甲划出的符咒——那是爷爷生前用铜钱刻的辟邪纹。

潮湿的泥土里斜插着半截暗红木柄,露在外面的鞭梢还缠着褪色的红绳。

攥住木柄的瞬间,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去年中元节,爷爷用这柳鞭抽打偷吃供品的野狗时,我见过鞭身上浸透的黑狗血正沿着木纹渗出来。

此刻那些暗褐色的纹路在月光下竟泛起血光,像是无数条细小的红蛇在树皮间游走。

“接着!“黄九从房梁抛下一把香灰。

那些灰烬在半空突然聚成箭头形状,直指院中僵立的女尸。

红衣女孩的嫁衣下摆正在渗血,浸透绣鞋的黑血在槐树根下汇成扭曲的符咒模样。

柳鞭抽中女尸后腰时爆出金铁相击的脆响。

腐烂的皮肉像热锅里的猪油般滋滋作响,腾起的青烟里夹杂着细小的哭嚎声。

我这才看清那些嫁衣碎片上绣的根本不是鸳鸯,而是密密麻麻的婴孩面孔,此刻正随着尸气消散化作血水。

“你爷爷用雷击木泡的柳条?“黄九蹿到我肩头,爪子上的焦黑已经蔓延到前臂,“还掺了朱砂...不对,这是...“它突然噤声,因为女尸突然张开嘴巴——那根本不是人类的颌骨,更像是被斧头劈开的竹筒,参差的獠牙间涌出大团水草。

我甩出第二鞭时终于摸到门道。

柳鞭划过的弧线会短暂照亮空气里的尸气脉络,那些墨汁般的黑雾正在女尸脐下三寸聚成漩涡。

爷爷曾说柳枝打鬼矮三寸,我手腕猛地向下一压,鞭梢精准抽在那团蠕动的黑雾上。

“砰“的一声闷响,红衣女孩的左腿突然炸成碎片。

腐烂的骨肉里飞出几十只萤火虫,可那些绿莹莹的光点刚触到柳鞭就变成焦黑的灰烬。

黄九突然用尾巴缠住我的手腕:“退后!

让爷来收尾!“

它从褡裢掏出的物件让月光都暗了几分。

那截裹着金箔的指骨此刻完全变了模样,密密麻麻的梵文像活过来的蜈蚣在金箔下游走。

最骇人的是骨节末端,竟凭空生出半寸琉璃般的虚影,在夜色中勾勒出完整的指尖形状。

“老秃驴说这是无名指的第二节。“黄九龇着尖牙,金豆似的眼珠泛起血色,“知道为什么选这段吗?“它突然将舍利按在自己眉心,鎏金光芒中,那些梵文竟顺着它的皮毛纹路蔓延开来。

女尸的残躯突然剧烈抽搐,嫁衣上的婴孩面孔同时发出啼哭。

黄九凌空跃起的瞬间,舍利上的金光凝成降魔杵的形状,正正刺入女尸胸口的漩涡。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红衣女孩的胸腔像风干的葫芦般塌陷,青黑的皮肤下凸起无数挣扎的手掌印。

“看见了吗小子?“黄九落地时尾巴几乎扫到我鼻尖,“这才叫...“它突然顿住,因为那具本该僵死的尸身突然伸手抓住了舍利。

原本圣洁的金光里渗进几缕黑气,女尸塌陷的眼窝中亮起两点猩红。

我拽着黄九的后颈皮滚向槐树后方。

舍利与尸手相触的位置腾起紫黑色火焰,女尸的右臂瞬间碳化,但那些黑气已经缠上金箔表面的梵文。

黄九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我这才发现它握着舍利的爪子正在冒烟。

“松手!“我用柳鞭抽打它的腕关节。

舍利坠地的瞬间,女尸残躯轰然炸开,腐肉如同暴雨般砸在槐树叶上。

那些腥臭的碎块落地即燃,幽绿的火焰中,最后半片嫁衣化作灰蝶,扑棱着飞向门外那串血脚印。

黄九瘫坐在树根下喘气,它的右前爪焦黑如炭,却仍死死盯着那截舍利。

我弯腰去捡时,发现金箔上的梵文竟有三分之一变成了血红色,骨节裂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液。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下,那滩属于女尸的灰烬突然无风自动,聚成个模糊的孩童形状。

晨光刺破槐树梢头时,黄九正用尾巴卷着那截舍利往褡裢里塞。

它的右爪焦黑处结了层冰晶似的白霜,动作却格外灵巧:“看什么看?

这可是爷用二十年道行换的。“

我抹了把脸上的尸灰,指甲缝里还嵌着柳鞭上的朱砂。

东南墙角的老柳树突然簌簌作响,那些被爷爷刻在树皮上的辟邪咒渗出血珠,顺着龟裂的纹路滴进土里。

昨夜插柳鞭的位置,此刻正冒着青烟。

“尸香要散了。“黄九抽动着粉红鼻尖,突然蹿到供桌残骸上。

它用完好那只爪子扒拉香炉,灰烬里竟浮着层细密的金粉——那是女尸嫁衣焚化后的残留,此刻正随着晨光蒸腾起诡异的甜香。

我抓起墙角的簸箕往灰堆里撒草木灰,去年腊月爷爷教过我,槐木灰混着灶膛土最能压邪祟秽气。

可当第三把灰扬下去时,那些金粉突然聚成个小旋涡,在灰堆里钻出个指头大小的孔洞。

黄九的尾巴突然绷直。

它不知何时摸到了房梁暗处,正用尖牙撕扯一片槐树叶。

叶片在触及舍利的瞬间化作金箔,裹着尸香卷进它鼓动的腮帮子。

我这才注意到它耳后的白毛正在变红,像被血水洇湿的棉线。

“该兑现承诺了。“它跃到我肩头时,皮毛散发着冰窖般的寒气。

昨夜打斗时抓破的衣领擦过伤口,激得我倒抽凉气——那些被尸毒灼烧的破口处,竟结着霜花似的晶粒。

灵眼睁开时,晨光里的尘埃都成了流动的金砂。

黄九周身本该青灰色的妖气,此刻却像被泼了墨的宣纸,丝丝缕缕的黑雾正从它焦黑的右爪往心口钻。

更诡异的是它天灵盖上悬着的气,原本该是跳动的烛火,此刻却凝成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申时三刻,莫近水源。“我蘸着唾沫在窗棂上画出卦象,木纹缝隙里的晨露突然聚成箭头,直指村东头的芦苇荡,“你妖丹有裂,遇水则...“

“放屁!“黄九的胡须戳进我眼角,它蹿上门框时打翻了簸箕。

草木灰里的金粉旋涡突然炸开,溅到它尾巴尖上燃起幽蓝火苗,“爷修炼那会儿,你爹还在田埂上玩尿泥呢!“

它消失在屋脊后的瞬间,供桌残骸里传来“咔哒“轻响。

半截断裂的指甲盖正卡在桌腿缝隙里,那是昨夜女尸最后爆开时崩过来的——本该漆黑的甲片此刻泛着金红,像是被香灰烫过的黄表纸。

我蹲下身想拾起那物,指尖刚触到甲片边缘,昨夜女尸脖颈处的勒痕突然在眼前闪回。

只是这次看得更真切些,紫黑淤痕下竟藏着圈细密的牙印,像是被什么小兽的乳齿反复啃咬过。

槐树叶忽然落了我满肩。

抬头望去,树冠间垂下的露珠里,竟都凝着米粒大小的金粉。

晨风掠过树梢时,那些金粉露珠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这声音让我后颈汗毛倒竖——分明与昨夜舍利梵文流动时的嗡鸣一模一样。

正午时分,我在门槛石板上发现了第三串水渍。

不同于晨露的清亮,这些水印泛着池塘底特有的青黑色,蜿蜒的痕迹间还粘着半片芦苇叶。

柳鞭在触及水渍时突然发烫,暗红的鞭身上浮出暗褐色的纹路——那形状竟与黄九耳后变红的毛发走向完全一致。

当夕阳把槐树影拉长到井台边时,我终于在辘轳把手上找到了答案。

生锈的铁链缠着几根金棕色毛发,被血渍黏在转轴缝隙里。

血珠尚未凝固,在暮色里泛着妖异的紫光——正是黄九身上独有的尸毒颜色。

我攥着那撮带血的毛发抖开爷爷留下的《阴符经》,泛黄的纸页上,“申时三刻“四个字突然渗出墨汁。

那滴墨顺着书页滚落,正正砸在下午画的卦象中央,将芦苇荡的方位染得一片漆黑。

井水忽然咕咚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叩击青石板。

我猛地回头,看见最后一缕夕阳正照在东南墙角——老柳树渗血的符咒纹路里,赫然多了个湿漉漉的爪印。

我盯着簸箕里不断扩大的金粉漩涡,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槐木灰混着灶膛土本该沉如铅汞,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簌簌滑落的灰烬中露出指甲盖大小的孔洞。

黄九的尾巴突然扫过供桌残骸,带起的风让香炉灰里的金粉腾起三尺高。

那些细碎的金芒在夕阳里凝成模糊的人形,依稀能辨出孩童蜷缩的轮廓。

“戌时三刻,闭门封窗。“它叼着半截槐树叶跳上房梁,金豆似的眼珠蒙着层灰翳,“这尸香会引夜游神。“

我攥着柳鞭的手心渗出汗,鞭柄浸透的黑狗血在暮色里愈发粘稠。

去年中元节撞见阴兵借道时,爷爷也是这般用槐木钉封死门窗,还在门槛撒了混着铜钱粉的香灰。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吞噬,供桌下的孔洞突然涌出暗红色液体。

那东西像凝固的血又像融化的朱砂,裹着金粉在青砖缝里蜿蜒成符咒。

我摸出爷爷留下的五帝钱压在洞口,铜钱方孔里立刻渗出墨绿色的粘液。

黄九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它蹲坐在房梁阴影里,焦黑的右爪正往下滴着冰碴:“小子,知道为什么尸傀要选甲子年生的女童么?“

它的话尾被突如其来的阴风掐断。

纸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用长指甲在缓慢抓挠。

我后撤半步踩到块软物,低头竟是半截泡发的红绳——正是昨夜捆住女尸头发的物件。

子时的梆子声从村口传来时,供桌下的血符突然开始蠕动。

五帝钱在青砖上剧烈震颤,铜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铭文。

黄九甩过来的槐树叶正贴在我眉心,冰凉的触感激得灵眼自动睁开。

摇曳的烛火中,血符竟化作无数细小的手臂在砖缝间抓挠。

那些青紫色的指尖分明是溺死者的特征,指甲缝里还嵌着水草。

我猛地想起王屠户小女儿溺亡时,捞尸人从她指缝抠出的塘泥带着同样的腥臭。

“闭气!“黄九的暴喝混着破空声。

它掷出的铜钱擦着我耳畔飞过,正钉在血符中央。

粘稠的液体突然沸腾,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女童模糊的脸——正是溺亡那丫头下葬时的模样,泡发的脸颊还粘着浮萍。

寅时的更鼓响过三遍,血符终于停止蠕动。

我瘫坐在槐树下,道袍已经被冷汗浸透。

黄九蜷缩在房梁角落,右爪的冰晶蔓延到了肘部,每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霜花。

晨光初现时,我正用艾草灰填补供桌下的孔洞。

井台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铁链剧烈晃动的哗啦声。

柳鞭毫无预兆地发烫,鞭梢指向芦苇荡的方向不住震颤。

黄九是瘸着腿从东墙翻进来的。

它金棕色的皮毛沾满泥浆,左耳豁了个指甲盖大的缺口,最骇人的是脊背上那道伤口——皮肉外翻的裂痕里嵌着半片鱼鳞,边缘泛着青黑的尸毒。

“看够没有?“它呲牙时胡须上结的冰碴簌簌掉落,爪子拍在青砖上溅起火星,“给爷拿朱砂来!“

我盯着它尾巴尖烧焦的毛发,昨夜那簇幽蓝火苗留下的痕迹还在冒烟。

当它转身时,我分明看见伤口里的鱼鳞正在蠕动,细密的纹路与老柳树渗血的符咒如出一辙。

槐树叶突然落如急雨,打在瓦片上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

黄九猛地蹿上供桌,炸毛的尾巴扫翻了香炉。

那些本该沉寂的香灰再次腾起,在晨曦中聚成个歪扭的“申“字——正是爷爷写在绣鞋上的生辰笔迹。

井台传来辘轳空转的吱呀声,混着冰碴碎裂的轻响。

黄九突然僵住,它正用左爪蘸着朱砂涂抹伤口,暗红的药粉却怎么也盖不住鳞片下渗出的黑血。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它缺损的耳尖时,我瞧见那处豁口竟生出细密的金丝,正顺着血管往瞳孔方向蔓延。

它突然扭头瞪我,金瞳里闪过昨夜尸傀眼中的猩红:“看什么?

没见过黄大仙挂彩?“话虽凶狠,尾巴却诚实地蜷成团护住伤处。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飞了在槐树上筑巢的寒鸦。

我假装低头整理柳鞭,用余光瞥见它偷偷用爪子去抠脊背上的鱼鳞。

那鳞片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七彩光晕,每次被触碰都会渗出粘稠的液体——像是塘泥混着尸油,与女尸嫁衣焚化时的焦臭如出一辙。

灶房突然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

黄九的胡须剧烈抖动,它几乎是弹跳着窜上东墙,受伤的后腿在青砖上拖出暗红的血痕。

我追到墙角时,只抓到几根沾着冰碴的毛发,在掌心化成带着鱼腥味的水渍。

老柳树的辟邪咒又开始渗血,这次形成的图案像极了昨夜血符里的溺死鬼手。

我摩挲着鞭柄上发烫的纹路,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腕呢喃:“柳枝打鬼矮三寸,可要是遇上水里的东西...“

芦苇荡方向腾起群鸦,黑压压的翅膀遮住了将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