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摁下红泥手印
看来，宽伯在魔芋林的事情上还真是上心。也就几天前孙来鹏跟他提的那事，现在就有进展了。
小说的事虽急，但承包魔芋林的事也不小，关系着他下一步的大计。
把钢笔和已经写了差不多一小半的稿纸收起来放进抽屉，他当即要往村里去。
刚走出门槛想了想。
回屋打开老衣柜，从那包水果糖中拿了一小把，揣口袋再重新往外走。
要是拿罐头、麦乳精什么的出去，他娘肯定不干，搞不好能跟他大吵一场。
水果糖虽然也是好东西，但他反正过些日子肯定是会去城里，到时再买糖果回来给两个小丫头吃就好了。
来到范继宽家，宽伯在敲敲打打修个椅子，他那俩小孙子就蹲在他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孙来鹏顺手就把口袋里那点糖果掏出来，给两小子分了。
范继宽拎着榔头站起：
“你过来就过来好了。他两男娃用得着吃啥糖，留着给你两个妹妹吃不好么！”
那两孙子一听这话，以为范继宽还会从他们手里抢回去。修椅子这么好玩的事儿也不观摩了，攥紧糖撒腿就跑了。
范继宽拍拍手上的灰，往里屋走。
从抽屉中拿出两张红线条的信纸，那上面他都已经拟好了承包合同，就简单几句话。
但他并没有马上递给孙来鹏，而是坐下来问：
“你想好了？这一签就是十五年，就算承包价便宜，那也是不少的钱。我看你大前天用魔芋做的小吃都没卖出去。”
那晚的魔芋粉条卖不完差点要倒掉，孙来鹏只好送了七朋八友跟自家亲戚，其中当然也送了些给范继宽家，所以范继宽才有这么一个疑问。
签之前问这么一嘴，也是避免事后扯麻纱。
“风险总会有，但我考虑好了，还是签吧。往后的事，不管怎样我都认了！”
孙来鹏并没把话说得多有把握。
但其实就算在粉条卖不出的那两天，他也从没动摇过承包魔芋林的决心。
不管短期怎么波折，往长看，魔芋粉条、魔芋爽，再到魔芋果冻，肯定是一块还没被其他人意识到的巨大市场，蕴含惊人的钱景。
不仅村里这片魔芋林也承包，规模扩大也是计划当中迟早的事。
范继宽见他这样说，也不再二话，递给他细看。
这年代合同没那么多细节，但同样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套路。孙来鹏看完后，点头说好。
范继宽是往上面盖了公章，签了名字。孙来鹏则是签完字，然后用红印泥摁了个手印。
一式两份，一份范继宽收起来了，一份孙来鹏带走。
“小鹏啊！当年你曾爷爷多了不起的一个人，你爷爷也很不错。到你这，我现在感觉你有他们的气魄，肯定能干成点事出来！”
孙来鹏听他夸着自己的长辈，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在明着说，他爸孙国栋比较废，不太行？
“那就借宽伯吉言了，到时请你去我家喝酒！”
孙来鹏心里还惦记着小说，也不多坐，告辞回家了。
合同好好叠整齐揣口袋里，一到家就收好放抽屉了，还特意夹到一本书中。
有了这个，就少了很多后顾之忧，魔芋生意可以真正放开手脚一搏了。
就算做起来后遇到红眼病的村民，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又写了一会小说，中间有些地方免不了还涂涂改改。
中午已过时，看看盆里魔芋块也都凝固差不多了，才赶紧停下笔，做出一批粉条。
考虑到毕竟是头一回进厂里面去摆卖，他是多做了些，但也没敢多出特别多。
最开始两天在前大门摆卖是每天四十几碗的量，这次差不多六十来碗的样子。
孙父把药也煎好了，用一把带盖子的炊壶装着放他箩筐中，让他带去给老蒋头。这样装着能够避免汤药在路上溢出来。
他提前了一点，还不到下午两点，就来到了村口老地方。没想到宋爱芙更急，比他还先一步站在老槐树下了。
“今天有没有多做点凉粉过来？”走近后，孙来鹏问。
“估计多了有十几碗的量吧！”
宋爱芙看到他过来，眉梢带喜，俏生生地答着。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路过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这不小芙姐吗？我说谁站在这儿，这么好看！”
两人侧头一看，路旁走过的是刘莉莉，这女孩有个大姨在供销社上班，叫董美玉，很多人叫她“玉嫂”。
朱文治跟邱明珠最终走到一起，就是玉嫂为主、寿椿为辅给牵的红线。
这女孩还有个身份，跟邱明珠从小玩得好。虽然不是亲戚，但算得上是邱明珠的密友了。
孙来鹏自然对其没啥好感，不想搭理这人，宋爱芙也同样没太大兴趣接话，就只“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但不知为啥，今天的刘莉莉似乎热情还不小，径直过来，也不看孙来鹏，就搂起宋爱芙的胳膊，一副怪亲近的样子，把她拉到一边：
“小芙姐，你这是干啥？去外头做生意啦？”
宋爱芙努嘴指了指两只木桶：
“这还看不出来呀？卖凉粉呗。”
对于她的冷淡反应，对方并不在意，将她又扯远了几步，语气又压低了几分，但却透着满满的惋惜和不平：
“小芙姐，我可是听说了，就连秋雁中学的朱作家当初一眼喜欢上你，你都瞧不上。以你的眼光，怎么能跟个卖粉条这样没出息的人瞎搅和在一起呢？这也太掉你价了，鲜花插在……那什么上呀！”
宋爱芙一开始还没想怼人，听到后面一句，终于来火了：
“你管呢？掉你的价了？！”
刘莉莉没太料到她会突然发火，尴尬了一下，变得很委屈：
“小芙，从小到大我可都是一直跟你玩得很好的！你自己想呀，这孙来鹏他连邱明珠都配不上，哪里配得上你？我把你拉一边，是好心想跟你透露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眼珠往老槐树方向转了转，似乎生怕站在那儿的孙来鹏听到，声音继续很小道：
“我大姨不是在供销社么，她认识人多。她也知道你和你舅妈的要求都挺高，一般男人她也不敢乱介绍给你。
但现在可不一样，她知道一个男的，人长得也好，饭碗比朱作家还稳，而且人家的家里条件还特别不错，估计能出得起很高的彩礼钱！这事吧，我也就提前给你透一声，我大姨肯定会亲自去找你舅妈聊的！”
“别，你赶紧的，让你大姨少操这份心了！”
这下宋爱芙一张俏脸上的神色是真急了：
“你不是还没对象么，这么好机会你赶紧抢过去呀！跟她说，找我舅妈没用，我不会答应！”
“这都不要？你不会是真看上了这孙来鹏了吧？图啥呀！”
刘莉莉脸上又是困惑不解，又是不屑：
“失望，真没想到小芙你这么看低自己！邱明珠人家以后会成为作家夫人，你呢，你就跟人摆一辈子摊去吧！”
刘莉莉带着困惑，一跺脚转头就走。
一开始刘莉莉把人拉到远处，使劲压着声音，但说到最后那句时，因为来气，声音不自觉地已经抬高几分。
夏风吹起，孙来鹏多少听清了一点。
看到宋爱芙气鼓鼓地往老槐树下走回来了，孙来鹏有些忍不住笑：
“小芙啊，以后可要跟着摆一辈子的小摊了，真甘心呀？”
“摆摊怎么了？不是……谁要跟你了！”
宋爱芙拿那双杏眼儿剜他。
嘴里哼了一声，手却飞快地摘下她头上的那顶草帽，伸长手臂往他头上盖：
“这么大太阳，也不记得戴顶草帽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