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诚
“既然如此，你现在放开心神。”
听到楚子航斩钉截铁的回答，路明非面色古井无波，眼中带着一丝欣赏。
纯白真炁在他洁净如玉的手中凝聚，微微荡漾。
与周围那些构成防御炁场的真炁不同，这些全部都是以他自身性命逆转而来的先天一炁。
换言之，他提取了自身的精神与灵魂，转化为生命最基础最纯净的状态。
楚子航仅仅只是感受着那纯白真炁的气息，便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甚至心底还涌现出一种，将之吞噬的欲望。
他连忙压制心绪，偏过头不再去看。
路明非凝聚出足够的先天一炁，神色严肃地提醒道：
“放开心神，我要彻底激发你体内的龙血了。”
“是。”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全身放松，冲路明非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路明非不语，信手一指点出。
先天一炁组成的缥缈炁团便射出一道白色云柱，没入楚子航体内。
他只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浑身舒畅无比，令人想要沉浸其中。
与此同时，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增强。
而心中杂念开始狂涌，让他微微皱眉，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不要抗拒，不要强行压制。”路明非一边推送先天一炁，一边引导道，“你是混血种，你同时拥有着人与龙两面，两面都是你。”
“是。”楚子航闻言眉间舒缓，身体再次放松。
狂暴的力量在他血管中奔涌，脑海里不断涌现战斗、破坏、杀戮的念头。
他不断地想象在死侍中杀出重围，斩杀奥丁，救下楚天骄的画面。
他想要压制，这画面反而变得清晰。
他不想在意，这画面仍在变得更加清晰。
甚至挤压掉其他念头，彻底占据主导。
他求助地看着路明非：“路明非，我……”
不等他说完，路明非就柔声打断：
“接纳它，完成它，试着让它继续走下去。
“那就是你的欲望，也是你所期待的事情。
“在幻想中完成它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不是沉浸其中就行。
“欲望就像是水面的波纹，你越是阻挡，它就越是荡漾。
“接纳它，接纳你自己，任它自去，才可回归本真。”
“……是。”楚子航深吸一口气，不再去关注这些幻想复仇的念头。
战斗的画面依旧在继续，他救下了楚天骄，和他说了一些话。
然后画面就停滞在这里，因为他没有想象过之后要做什么。
杂念瞬间清空，他开始了思考。
我应该要做什么？
或者，我会做什么？
不等他想出什么，脑海中忽然冒出许多情欲杂念。
他下意识想要压制，这些念头却瞬间将他思考打断，迅速占据脑海。
现在可是在进行至关重要的修炼，怎么能够想这些东西？
他暗自恼怒，更专注地去压制，却适得其反。
这些念头非但占据脑海，而且还开始不断延伸。
他的脸颊不由变得发烫殷红起来。
一想到路明非正在看自己，甚至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就愈发急切，想要快刀斩乱麻般，将这些念头尽数清理。
可越是这样，这些念头就愈发壮大，甚至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路明非刻意为之。
对于楚子航这样的人来说，幻想自己弥补遗憾很难，但并非不可接受。
可幻想自己满足繁殖欲，反而是一种无法接受的事。
他无法接受，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脑海里有情欲杂念的自己。
其中的矛盾在于，改变过去并不可能，而满足繁殖欲却更符合现实。
可他偏偏无法接受后者，连脑海中的念头都无法接受。
在路明非持续的先天一炁灌注下，楚子航因为脑中的念头变得面红耳赤，身体也绷得很紧。
路明非看着他握紧双拳，青筋暴起，鼓荡真炁大喝一声：“接受它！”
他恍若未闻，依旧浑身绷紧，面色涨红。
路明非神色严肃，继续道：
“楚子航，接受它，那些是很正常的想法。
“你是人与龙的混血，是一种生物，这些想法就是这一点的实证。
“它同样是你的一部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连无法改变的过去你都能幻想，为什么正常的欲望你无法接受？”
“我不能……”他咬着牙否认道，“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它不该在现在出现！”
路明非冷漠道：“但那依旧是你，你接不接受它都是你自己。
“你不接受，它就会消失了吗？
“你不接受，它就不是你的想法了吗？
“你的不接受，能改变现实吗？”
当然不能，楚子航沉默，但心里依旧在抗拒，抗拒一个这样的自己。
抗拒一个在如此关键时刻，心里冒出这些念头的自己。
甚至是厌恶，恶心，仇视！
路明非将最后一点先天一炁打入楚子航体内，淡淡道：
“楚子航，你究竟是你自己，还是你幻想的自己？
“如果是后者，那你永远不可能掌控我想要交给你的力量。
“因为你欺骗了自己。
“欺骗自己的人，是无法走得太远的。”
说完路明非闭上双眼，不再去看，也不再去劝说。
楚子航站在原地，浑身紧绷，拳头却缓缓松开。
我究竟是我自己，还是我幻想的自己？
我……
楚子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那个男人说“别怕，儿子”，双手瞬间攥紧。
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
他的头脑变得清晰无比，他能够想象斩杀奥丁拯救楚天骄的画面。
因为他想成为那样一个人。
他无法接受自己脑中冒出情欲杂念，因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不符合他对自己的期望。
楚子航身体忽然一松，像是泄了气，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声音都在颤抖：“我想要的，并不是我自己。
“我想要的，是一个不懦弱的我，一个拯救他的我，一个没有逃跑的我！”
路明非睁开双眼，笑道：
“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如何处理这些念头。
“接受不愿接受这些的自己。”
楚子航一脸失落：“可我依旧无法接受脑海里会冒出情欲杂念的自己。”
“但你至少接受了不会接受这些的自己，你承认了这就是你。”路明非语气温和，“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要欺骗自己，此为诚。
“唯入诚得静，方见本真大道”
言罢，路明非上前一步，正色道：
“很好，至少你在心境一道上，算是入门了。
“现在，就让我们一起降服你心中的暴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