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晨光透过柠檬黄的纱帘，在柚木地板上织出菱形光斑。夏栀蜷腿坐在老藤椅里，素描本搁在膝盖上微微发烫。陆川背对着她整理樱桃货架，棉麻衬衫下的肩胛骨随着动作起伏，像两片收拢的蝶翼。

“西边的货架该换成暖色调。“她咬着水彩笔帽含糊地说，笔尖在芒果堆叠的金色丘陵上停顿，“下午阳光斜射时，橙子和菠萝蜜的渐变会更明显。“

陆川转身时带起一阵青柠香风，手指划过她画纸上未干的水渍：“昨天你说火龙果的鳞片像梵高笔触，我特意留了三个带霜的没卖。“他袖口卷到手肘，小臂还沾着早晨剥榴莲时蹭到的淡黄果渍。

墙角纸箱里突然传来咕噜声，两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那是陆川收养的橘猫榴莲酥，正把山竹当球踢着玩。

“陆老板，你家杨桃怎么摆的？“常来的陈奶奶扶着老花镜凑近展台，“哎呦，这星星切面朝着灯光，怪好看的。“

夏栀看着陆川半跪下来调整果盘角度，后颈发茬沾着细碎的水晶梨果霜。上周他悄悄把射灯换成可调色温的款式，此刻暖光正将她画中的水蜜桃绒毛渲染得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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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记事本（节选）

**8月17日晴**

-拆除旧式铁货架，定制榉木阶梯展台（夏栀手绘设计图被咖啡渍晕染了边角）

-发现陆川在仓库藏了七筐试验品：用食用色素培育的渐变葡萄（紫→青过渡失败，像没调匀的水彩）

-榴莲酥打翻金桔筐，引发“橙色雪崩“事件

**8月23日多云转雨**

-安装夏栀指定的亚麻遮光帘（陆川爬梯子时衬衫勾破，露出腰侧结痂的抓痕——上周帮老太太搬西瓜摔的）

-试挂手写价目牌，陆川的瘦金体混进夏栀画的草莓图标（被顾客误认作新品“书法草莓“）

-暴雨突至，两人缩在收银台后共用耳机听《水果沙拉进行曲》

阁楼木箱里积着层薄灰，夏栀擦拭时呛得直咳嗽。掀开箱盖的瞬间，二十八个玻璃罐在夕照里苏醒，每个标签都标着精确到秒的时间：

**2021.04.07 15:23**

罐底躺着半截樱桃梗，系成笨拙的蝴蝶结。便签写着：“她第一次把水果静物画遗落在柜台“

**2022.11.13 09:47**

风干的杨梅核排列成环，中心嵌着片石榴籽膜。备注：“假装不经意推荐她试吃，核比预期多吐了三颗“

最底层的铁盒里塞满超市小票，背面是陆川工整的记录：

“7月3日她换回黑色发绳，购入三盒蓝莓（推测创作遇瓶颈）“

“12月18日羽绒服沾到火龙果汁未发觉，像雪地里开出花“

夏栀摩挲着去年除夕的监控截图打印件——画面里她裹着红围巾画跨年海报，陆川在五米外的水果堆里偷瞄，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皮连绵成爱心形状。

周末午后的小型画友会挤满了暖光。夏栀正示范如何捕捉葡萄霜纹，穿背带裤的美院生突然惊呼：“陆老板，这盘荔枝摆得也太绝了！“

众人转头望去，墨绿蕉叶衬着妃子笑胭脂红，剥开的果肉盛在冰裂纹瓷碟里，莹白肌理间凝着细密水珠。陆川低头擦拭吧台：“随便摆的，果蒂方向要顺应自然弧度。“

只有夏栀看见他耳尖泛红。昨夜仓库分明传来反复挪动器皿的轻响，监控显示他凌晨三点还在调整荔枝的疏密间距。

“陆先生对构图很有研究呢。“银发画家往柠檬茶里添方糖，“上次那组车厘子的明暗处理，简直像卡拉瓦乔的光影。“

玻璃门叮咚作响，穿JK制服的女孩们嬉笑着围住芒果展台。陆川下意识望向夏栀，却见她咬着笔杆忍笑——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葡萄藤纹身。

打烊前的阳光变得蜂蜜般粘稠。夏栀踮脚更换橱窗画作时，陆川的手掌虚护在她腰后。新作的葡萄藤水彩尚未干透，颜料顺着纸纹流淌，与玻璃外真实的藤蔓投影重叠成双生镜像。

“上周刘叔问我...“陆川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枰杆旧痕，“为什么突然进这么多杨桃。“他转身从冷藏柜端出切好的星星果，果肉浸在接骨木花蜜里，“我说有位画家需要五角星来平衡画面的黄金螺旋。“

榴莲酥跳上柜台碰翻糖罐，砂糖洒在陆川早晨写的进货单上：

「晴王葡萄×3箱（要青翠如她初春那条连衣裙）

恐龙蛋李×5斤（表皮霜纹近似她水墨画的飞白）

红颜草莓×（划掉）改成章姬品种（她上次说酸度更适合作画提神）」

晚风卷着槐花香潜入店铺，夏栀的画笔滚落在两人相触的膝盖之间。最后一缕夕照掠过玻璃罐森林，二十八段时光标本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发出果核碰撞的清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