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么佬之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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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凶铃

九龙城寨的雨下得像冤魂在哭。

林九蹲在柜台后糊纸人,竹篾刺进指缝也懒得管。这种天气不该有客人上门——纸扎铺的规矩,雨夜阴气太重,活人沾了要倒霉,死人沾了要诈尸。可那雨里分明混进了别的东西。

雨水顺着铁皮屋檐砸下,在水泥地上凿出密密麻麻的坑。林九抬头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十七分,玻璃罩里的黄铜钟摆突然卡住。几乎同时,纸扎铺的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开条缝。

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得满屋纸人哗啦作响。林九抄起案头半截桃木钉,钉尖还沾着去年中元节镇煞用的黑狗血。门缝外黑得反常,连对面霓虹招牌“丽晶大宾馆”的粉光都透不过来,仿佛有团沥青糊在门外。

“天不收,地不留,要买路钱去十字口——”他故意拖长调子,这是师父教的驱客咒。话音未落,一声闷响撞上门板,这次力道大得连门闩都崩断半截。

雨腥味里混进一缕甜腻。林九抽了抽鼻子,这味道他熟。去年给油麻地赌档的红姐送纸轿,那女人被情夫割喉放血,尸首在盛夏闷了三日,掀开白布时就是这种甜腥。他摸出打火机点燃尸油蜡烛,火苗“噗”地蹿起半尺高,绿得发邪。

烛光照亮门缝下的积水,林九的瞳孔猛地收缩。

雨水本该是浑浊的灰黄色,此刻却浮着一层乳白油脂。更诡异的是,油膜正缓缓聚合成人脸轮廓:塌鼻梁、厚嘴唇,左眼位置嵌着颗米粒大的黑点。那黑点突然蠕动起来——是半只干瘪的甲虫尸体,虫背上隐约可见傩面纹路。

“林师傅,生意上门。”

沙哑的男声贴着门缝挤进来,惊得纸人堆里窜出只灰老鼠。林九捏诀的手顿了顿,活人的声音不该这么冷,像是从冻肉柜里飘出来的。他抓起把香灰撒向门缝,灰烬触及油膜的瞬间爆出细密油花,人脸扭曲着发出“滋啦”声。

门外人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剐蹭骨头的杂音:“十万港币,现钞。”

一张支票从门缝塞进来,边角沾着黏稠的蜡油。林九用桃木钉挑起支票,尸油烛光下,汇丰银行的蓝狮子水印泛着青灰。背面有一小块胶状污渍,他凑近嗅了嗅,橡胶混着尸臭——是黄家种植园的标记,那帮南洋佬最爱在胶林里埋死人养地气。

“黄家三姨太要‘送路’。”门外的声音突然贴近,仿佛说话人正趴在地上,“天亮前得入土,您开坛,我盯香。”

林九的指尖摸到支票边缘的齿孔,心里咯噔一下。这齿痕不是机器打的,每个凹陷都带着细小的倒刺,像被什么虫子啃出来的。他忽然想起师父咽气前的警告:“齿如虫噬,契如刀俎,黄家的钱买命不买纸……”

纸人堆轰然倒塌。

林九转身的刹那,门板被整个掀飞。暴雨裹着个黑影撞进来,纸钱被气流卷上半空,尸油蜡烛“啪”地熄灭。黑暗中有东西擦着他耳根掠过,带起的风里满是铁锈味。他顺势滚向神龛,后背撞上供桌,香炉里的灰撒了满身。

“敬酒不吃。”那声音从头顶传来。

供电局早该修修这片的线路。在时断时续的惨白灯光下,林九终于看清来客:黑色西装像是长在身上的,布料随着呼吸起伏,泛起蛇鳞般的油光。男人戴着圆框墨镜,镜腿深深嵌入太阳穴,伤口处结着蜡状血痂。最骇人的是他的手——指缝糊满半凝固的乳白蜡油,此刻正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与雨水混合成新的油膜人脸。

“定金。”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没有眼球,只有两簇人面蛊虫在眶内交尾,虫背上的傩面拼出黄家族徽。

林九的桃木钉抵住对方喉结:“黄家的走狗也配谈生意?”

“走狗?”男人咧开嘴,牙龈上嵌着金牙,牙面刻满傩戏符咒,“二十年前你师父接阴兵契的时候,可比狗听话多了。”

供桌上的师父牌位突然炸裂。

木屑纷飞中,林九的桃木钉狠狠刺入。没有血肉触感,钉尖像是扎进一团软蜡。男人脖颈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里涌出大股蜡液,落地即凝成拇指大的蛊虫。虫群振翅飞向牌位碎片,眨眼间将木头啃噬干净,连香灰都没剩下。

“丙辰年借阴兵契,期二十年,今以林氏嫡传血脉为质……”男人吟唱般的语调让林九头痛欲裂,那些蛊虫的振翅频率正在篡改他的记忆。恍惚间,他看见师父跪在黄家祠堂,手腕割开的血口滴在傩面青铜鼎上,鼎内蜡油沸腾如活物。

阿旺的惨叫从后院传来。

林九咬破舌尖,血腥味暂时压住蛊虫的嗡鸣。他抄起神龛下的铜钱剑劈向男人,剑锋却被蜡油黏住。更多蛊虫从男人袖口涌出,顺着剑身爬向他的手腕,虫背上傩面咧开血盆大口。

“停手。”男人突然抬手,虫群悬停在林九鼻尖前,“看看这个。”

一块怀表垂到林九眼前。表壳刻着傩面吞鬼图,玻璃蒙子裂成蛛网,分针是半截桃木剑——正是师父下葬时含在嘴里的镇魂钉。

“他在黄家祖坟等您团聚呢。”男人拇指弹开表盖,内部齿轮间卡着片人指甲,甲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林九浑身血液冻结,那是他的八字。

雷声炸响,供电彻底中断。

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前,林九瞥见支票背面浮现出血字:“戌时三刻,旧宅点香。逾期不候,人头抵债。”

暴雨在凌晨四点转弱,变成黏腻的毛毛雨。

林九蹲在后院天井,就着手电筒的光查看阿旺的伤口。学徒的右臂肿成紫黑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每隔三秒凸起指甲盖大的鼓包。

“那扑街一挥手,我就觉得有蚂蚁钻胳膊……”阿旺疼得直抽气。

镊子夹住鼓包边缘时,林九的手顿了顿。这不是蛊虫,鼓包表面布满细密纹路,俨然是微缩的青铜傩面。他蘸了点尸油涂在皮肤上,傩面纹路立刻泛红凸起,中央裂开道细缝——是嘴,正在吸食尸油。

“去拿荔枝柴和公鸡喉骨。”林九往伤口撒了把香灰,灰烬瞬间被吸进傩面嘴里。阿旺的惨叫憋在喉咙里,额头暴起青筋。

火盆燃起青烟时,前厅传来异响。

纸扎铺大门洞开,风雨卷着个东西滚进来。林九握紧桃木钉冲过去,却愣在原地——那是具猫尸,通体裹着乳白蜡壳,尾巴保持着炸毛的姿势。蜡层在尸油烛光下呈现半透明,能清晰看见猫腹内塞满人面蛊虫,虫背傩面拼出四个字:**戌时将至**。

蜡猫突然睁开眼。

没有瞳孔,眼眶里挤着两团交尾的蛊虫。猫嘴撕裂到耳根,吐出截人类小指,指根戴着翡翠戒指——是师父下葬时戴的陪葬品。

“操……”阿旺的咒骂被雷声淹没。

林九劈开蜡猫,虫群轰然四散,在墙面组成傩戏《目连救母》的阴间宴饮图。当最后一只蛊虫就位,所有虫背傩面同时转向供桌,用口器指向师父的残缺牌位。

牌位底座渗出蜡油,凝成个小人。小人脖颈缠着金线,金线另一端消失在雨幕中,指向城寨东北角——黄家南洋旧宅的方向。

阿旺突然抓住林九的手腕:“师父你看!”

他胳膊上的傩面鼓包裂开了,露出半只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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