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东海
……
尹霜施决的手发颤，她口中溢出血迹，但她不敢停下一息，害怕这一息就关乎沈眠的生死，也害怕突发变故，又有人来抢走她的师姐。
或许真如沈眠之前想的那样，尹霜是个有神奇能力的女孩……
尹霜犹如陷入一片泥浆之中，她咬牙又催动灵力，但灵剑还是滞停在空中。
身周落叶都静止下来，没有风，也毫无活物的声响。
尹霜心一寸寸跌落谷底。
“嗒——”
“嗒——”
……
在凝滞的空间里，一声声脚步声犹如踩在她心弦上，尹霜瞳孔微缩，一道金衣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
“碧华仙尊……”尹霜喃喃，长袖下的手指微颤。
究竟是敌是友？
……
金雨剑海砸落，凌云诺掌心向上，手心凝聚一个漩涡，源源不断的黑雾从中涌出，在他头顶汇聚，凝聚出一只浑身漆黑的庞大魔物。
它双手举起，一道黑色屏障在它头顶瞬间凝结，金剑砸落。
“咔嚓——”
“咔嚓——”
密密麻麻的脆响自魔像头顶传来，凌云诺咬牙，增大了输入的魔力。
“轰——”
剑海全部没入黑色屏障里，金光与黑气纠缠，最后溃解，一阵阵气波荡开重云。
魔像高声嘶吼，抬手抓向重清。
重清咬破指尖，身前浮起一把通体霜白的长剑，指尖抹过剑身，一缕血痕渐渐消隐于剑身之上。
重清握住长剑，剑身嗡鸣，他望向凌云诺，抽干自己全部的灵力灌入重明剑之中。
灵气狂潮卷起他的银发，躁动的灵气漩涡牵引起不周山的灵力尽数涌入剑身，不过几息，不周山的灵气被吸空，霜寒银白的剑身宛如流过金沙，光华内敛于剑身，却依旧璀璨耀眼。
重清一剑挥出。
那一刹，不周山刮起了狂风，冰霜眨眼自山顶向下凝结，天空飘起了簌簌雪花。
飞雪飘落，如有利刃切割，不见丝毫停滞地将魔像削得遍体鳞伤。
最终，魔像溃散成一片黑云弥散。
“不够……”
“还不够……”
凌云诺凝着手中剑，暴发的魔力趋于平息，但他还没有杀了重清，结束一切。
他浑身淌血，但仍举起了那柄剑：
“索命是吗？”
如果只要一味地令自己重伤，就可以获得那股力量的话……
“那便来吧……”
他把剑架在脖子上，毫不犹豫地划过脖子。
一串血花飞溅而出，染红了飘扬的飞雪，凌云诺手中剑掉落在地，他跌跪在地上，脖颈血迹斑驳，心口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似乎有一双手撕开了他的心脏。
飞雪近乎快要落在他身上，凌云诺身周突然燃起大火，这场火来势汹汹，不过一刻，便化为一片火海，燃起了整座不周山，火中不断开出红莲，火星与红莲升上天空，在天穹烧成了无际赤云。
雪花落入火海中，犹如陨石坠落，红莲火海里不断传出“轰隆”巨响。
重清手中重明剑逐渐失去光华，他的手握不住剑柄，长剑陡然掉落在地。
凌云诺手指微颤，一朵红莲冲向重清。
“公子——”
无念声嘶力竭，她不顾苏容的剑，忍着肩部被刺穿的痛，飞身挡在重清身前。
“砰——”
红莲打入她的后背，她闷哼一声身体坠下高空，重清神色一变，飞身接住她。
“无念！”他皱眉唤着她，神色担忧。
无念艰难地喘息，红莲在体内燃烧，她时时刻刻都在忍受锥心之痛，她开口想说话，源源不断的血却从口中溢出。
那么近……那么近……她艰难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想抚向他的脸，但她的手凝滞下来，最终，她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袖。
“公子……”她轻声道，眸光柔和。
记忆中那抹温柔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清冷疏离，她努力回想，却发现她在见他第二面的时候，他便已然变了。
那一头墨发似落了满头霜雪，银白清寒；那往昔眉目里的慈悲仁善被清冷疏离代替，他不是第一面的那抹温和月光，但初见太过惊艳，以至于她的往后余生都走不出那片朦胧醉人的月光。
无念阖眼，红莲在她身体上绽放，死前，她不由地想起她曾听说的，那日雷罚灵台，是他抱着她，一路走过那雷海，后来，也是他，不惜伤到自己，也要渡法力给她疗伤。
无念睁开眼睛，嘴唇开合，“公子……”
只说到这，她顿住了。
摇了摇头，她喘着气道：“无念……从来都不曾……后悔过……跟随您……”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沉沉阖上眼皮，气息消散。
重清垂头抱着她，他的手指抚过她脸上的疤痕，默不作声。
凌云诺艰难地爬起来，他举起手，重清像是被无形之手锁住了脖颈，身体凌空。
“你早该有今日了……”
凌云诺五指并拢。
“住手。”
一道女声落下，而后强大的灵力震开凌云诺。
跌落在地的重清仰起头道：“碧华。”
凌云诺手指收紧，“这道声音……”
这道声音太过耳熟。
“客人……”
三年前，凌家被屠，就是这道声音告诉他去沈家避难。
金衣女子虚空踏步，步步生莲，她低头俯视凌云诺，开口道：“沈眠已被我扣押，你若想救她，便去东海。”
“碧华……”重清道，“那是我们扶摇山的人——”
“重清，今日若没有我在，你看，”她望了望凌云诺，“你会不会死？”
重清沉默。
凌云诺浑身发颤，“你们……找死！”
碧华轻笑，“我今日不欲与你缠斗，还是那句话，如若想要她活，便去东海。”
“至于他，”碧华望向重清，“我带走了。”
“可恶……”凌云诺上前一步，过重的伤势让他喉头一哽。
“尊主——”
凌云诺回头，苏容担忧望向他，摇了摇头。
“……”
凌云诺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
“你醒了？”
“诶，你别摸眼睛了，它早就瞎了。”
“苏子亦，”沈眠开口，“我怎么在这？”
“我师尊把你带回来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要不……回来你问她？”
“……”
“尹霜呢？”
“哦，小霜儿啊，师尊说她受了伤，一直在昏睡。”
“怎么会……”沈眠本想抚住脑袋，身体却一动就疼。
“诶你别动了，你全身烧伤，刚上了药。”
他的声音顿了顿，“真是想不明白，有重清仙尊在你身边，你怎么还会遭人暗害。”
“呵，”沈眠重复道：“暗害？”
“你知道是谁伤的我吗？”
“谁啊？”
“就是重清。”
一声瓷盏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