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初秋的晚风已经略有凉意，我怀里揣着这个月工资，从街角的咖啡馆兴致盎然的小跳出来。
心里美滋滋盘算着工钱时，肩膀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一群人似是像看什么热闹般朝东边广场跑去。
“有人表白！快走快走！听说男的很帅！”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朝广场奔走。
我听到表白二字，脸颊瞬间有些微烫。
——我也曾表过白过，只不过却被狠心拒绝了。
但我依旧无法掩埋我的爱意。
鬼使神差，我有点想看看别人是怎么表白的，万一借鉴一下就成功了呢？
于是，我随着人流快走到了小广场，钻到拥挤的人群中，想看看胆大的人是怎么表达爱意的。
人很多，我挤得很费劲。
但我能从缝隙中看到中间男生在笨拙地弯腰摆着蜡烛，逐渐变成了一个心形，然后挨个点燃，散出光晕。
可当我看清被烛光照亮的鞋子时，却让我心脏一紧。
刷得泛黄的鞋面，上面点缀着一颗弯弯扭扭的红心......
从缝隙中若隐若现的脸，更是让我呼吸骤停！
居然是陆奕……
他竟然在求婚，会是谁呢？
会…会是我吗？
我停在了人群中，听他们呐喊女主角快出来。
此刻内心喜悦达到了高潮。
我就说嘛，我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样久，他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热烈的欢呼声，我冲到了内圈，可当我想迈步从侧面走到他面前时，那个烛火爱心中已经站了一个女人。
我顺着脚往上看去，这张脸我认识。
居然是曾来家找过他的同学——周楠。
我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陆奕小心翼翼单膝下跪，从怀里拿出红色戒指盒，极其温柔看着她。
她尴尬的咳嗽几声，无比自然伸手。
我看着那颗不大的钻戒带上周楠的无名指。
然后是她腼腆的笑。
周围人的欢呼声更大了，陆奕身后的两个朋友放出彩花，周楠被吓得躲在陆奕背后。
而陆奕的手则是亲昵的护着她，不想让她沾上纸带。
我眼眶里闪着泪珠，跟这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我真傻，怎么可能是我？
毕竟他已经狠狠拒绝过我一次。
他那次怎么说来着。
我无比郑重和他表白，笑着问他会不会娶我？
他在忙着做数据，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只是我的妹妹，不要多想。”
我抹干眼泪，失落自嘲转身往回走。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周楠喊住了。
吸溜鼻涕，想冲出去，不想在这像个小丑一样看着他们幸福模样。
可下一秒陆奕语气强硬道。
“你嫂子喊你，你怎么不理人？”
嫂子？
我轻嗤一声，很想转头大喊，她算哪门子嫂子？
但理智告诉我，太多人了，这样不好。
“陆奕！我还没跟你结婚呢！”周楠羞涩撞上他的肩膀。
人声鼎沸，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周楠身上，完全看不见我的窘迫，以及红肿眼眶。
“淼淼是吧，我们上次见过的，就喊姐姐就好啦，别听你哥瞎胡说。”
周楠挽着陆奕胳膊，语调亲切，可说出的话处处藏着刀子往我心窝上扎。
我咬破嘴唇铁锈味渗了满嘴，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路人都已经觉察不太对劲，渐渐熄了起哄声。
偏偏陆奕不觉得，他推了推金丝镜框，平静中带着命令口气。
“淼淼别不懂事，大家都等着你祝福我们呢。”
我猛地抬头，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明明前不久，他还会为了我在咖啡厅打工被人骚扰，半路将那人堵着威胁。
警告那人别想打我的主意。
可如今，我在大庭广众失态，他却还要咄咄逼人叫我更加出丑。
“好。”我抬头跟他对视，泪眼模糊的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然后咬牙颤着嘴唇发声。
“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02
我几乎是逃回家的，一路上嚼舌根的大妈们没少给我编排故事。
但她们都讲，我也是个可怜人。
毕竟我和陆奕算不上兄妹，甚至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是捡来的，在陆奕三岁那年。
小小的我被扔在荒郊野外树下，恰巧让捡塑料瓶子维生的陆奕父子看到，这才保住了命。
养父从小就告诉我，我不是他亲生的。
可他又对我极好，这些年一个人供我和陆奕上学，从来没有什么怨言。
每每讲起捡到我的经历，他总是笑呵呵说，我不是被遗弃的，肯定是我的父母不小心把我丢下了，会回来找我的。
可过了这样久都没消息，我早就放弃了。
毕竟那个年代，女儿是不讨喜的，我只想跟他们好好过日子。
我十六岁那年，陆奕考上了大学。
985名校让所有人艳羡，养父欣喜地给他办了升学宴，这是第一次我看见他高兴地昂起了被生活压弯的背。
我笑意盈盈恭喜陆奕，脆生生喊他哥哥。
他给我倒了杯果汁，捏捏我的小脸让我也要努力。
我点点头，抿了一口果汁，明明是这样的甜腻。
就当我以为，我们家会越来越好时，噩耗发生了。
养父双腿突然失去了知觉，毫无征兆摔在了地上。
那天夜里下着小雨，陆奕着急忙慌去请大夫。
可当时医疗并不发达，那大夫只是草草的讲了句‘没治了’，就宣判了养父的人生。
养父瘫了。
家中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陆奕肩上。
开学报道，他没有去，我在夜深人静时看他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手上的通知书被他捏的皱巴巴的，几次三番想撕了去，却终究下不去手。
养父叫他走，说他只是腿瘸了，手还能动，饿不死的。
可陆奕却反驳。
“淼淼还小，她怎么办？”
我愣愣站在原地，我成了累赘。
也许亲生父母丢下我也是因为我是个累赘吧。
养父哑了口，低着头一言不发。
空气变得沉重，但我知道上大学对陆奕是有多么重要。
于是我扯起笑，对面残破镜子里映出的我显得是那样成熟。
“哥哥，你放心去吧，爸爸有我呢。”
他们二人齐刷刷看我，我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我会做饭，哥你尝过的，味道很不错，再说哥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四年，很快的。”
他没做声，养父点点头也附和我。
“淼淼的饭可香了，比你做的强百倍，等她上大学你也就毕业了，到时候咱一家就靠你了。”
陆奕看看我又看看手上皱巴巴的通知书，将我拉到他面前轻轻摸摸我的头。
“委屈你了，等哥哥回来带你过好日子，还有一定要好好学习。”
他郑重的眼神我至今难忘。
以至于，当时的我一直纯真的认为陆奕哥哥是我的天。
‘天’是不会塌下来的，他说过要带我过好日子就一定会做到。
他会永远永远庇佑我，爱护我。
养父的病越来越重，陆奕几乎把每个月兼职的钱全都寄了回来，可也仅仅够养父吃药的钱。
有次我忘带东西回家取，竟然看到养父在吃已经发霉的咸菜！
于是，高三那年我背着他们开始逃学上班。
每次回家都带上一块肉，告诉养父这是我发的奖学金买的。
我的成绩也从中上下滑，最后我只考上了三本。
当时陆奕知道后，是既心疼又无奈。
但依旧温柔告诉我，他会做我最坚强的后盾，叫我别怕。
他会养我......
他一点一滴的温柔，叫已经成年的我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我以为他会捕捉到，他说出那样的话时也会对我有哪怕一丝丝超越亲情的爱。
可我错了，人心会变。
我胆大的向他表白，觉得一定会成功时，却被他狠狠拒绝。
那个瞬间成为尖刺在日后看到他时深深刺痛我的心。
更想不到的是隔天他就带回了嘴上说着是同学的女友，让我叫姐姐。
直到今天。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深情告白。
曾经说的‘永远对我好，做我最坚强的后盾’诸如此类的屁话都成了过往云烟。
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很傻。
居然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