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草莽的身份（求月票）
沈砚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曹蟒，手中合二为一的漕令传出阵阵冰凉。
他想不明白曹蟒为何会突然拿出半块漕令，又为何会深夜来到他的房间。
只见曹蟒猛然抬起头，双手抱拳，十分恭敬的开口：“末将曹蟒，奉太岳公密诏，蛰伏十年，只待公子！”
沈砚紧握漕令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心中思忖起来，“奉老师的命？曹蟒不是戚继光部下吗？又为何会奉老师的命？”
曹蟒在扬州蛰伏的事情，戚继光事先与他说过，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戚继光的安排，让曹蟒保护他的安全。
“曹将军，你确定不是奉戚帅之命？”
沈砚心中仍旧不安，他与张居正的关系事关重大，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曹将军，你先起来说话。”
沈砚将曹蟒拉起，起身坐在凳子上，添上两杯茶水。
曹蟒这次没有扭捏，端起茶水后又重新放下，“沈公子，十年前我被革职，来到扬州，确实是戚帅的意思，也确实是戚帅军令让我保护您。”
曹蟒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交给沈砚，声音愈发坚定，“但在到达扬州的第二日，我便收到了太岳公的密令，他命我在扬州蛰伏，等待他亲传弟子的到来！”
曹蟒指着沈砚手中的漕令继续说道：“其实第一次与沈公子见面，沈公子拿出那半块漕令时，我便已知晓公子的身份。”
听到这里，沈砚心中豁然开朗，笑道：“所以你才会答应帮我劫粮，当时并不是因为我提出的条件？”
“我既已答应太岳公蛰伏于此，劫粮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做的。”
曹蟒挠挠头，第一次露出腼腆的笑容，“若不是确认了公子身份，任凭公子提出何种条件，也是枉然。”
“既如此，曹将军为何先前从未说过是受老师之命？”
“这一切都是太岳公的意思。”
曹蟒捡起沈砚放在桌上的半块漕令，爱惜地摩擦起来，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般，目光逐渐失神，回忆了起来，“当初太岳公说了，十年后见到公子，若公子有心继续变法、有心继续为民做主，便让末将鞍前马后，做你的利刃。”
“若公子不愿，只想富贵一生，那末将便守在公子身边，护公子周全。”
曹蟒说着，逐渐动容起来，一个刀口舔血的糙汉子，眼眶竟然湿润起来，“没想到与太岳公十年前一别，竟是永别。”
“不过好在，公子继承了太岳公的精神，这段时日跟在公子身边，公子所做之事，皆是利国利民之举，看到公子主动为太岳公门生出考题，末将便明白了公子的心意，这才下定决心，告知公子这一切，做公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柄刀！”
曹蟒抱拳的手微微发颤，檐外忽起的夜风卷着密信边角，终究没说出那暗藏的心思。
那便是他等了这么久才表明真实身份的事情。
其中一方面确实如他所言，是张居正的交代，但另一方面，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或者考虑。
从他见到沈砚的第一面，便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自己等了十年的人，竟然是一个毛头小子。
因此他心中开始起意，就算沈砚是张居正的弟子，那么他是否能够继承张居正的遗志？
他是否有能力承受得住作为张居正弟子的各方威胁？
在没有明确的答案之前，他不能冒险，毕竟漕帮众兄弟四十余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他的手中。
他就算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大家考虑。
所以他便决定暂时先帮助沈砚劫粮，而后再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没想到见过沈砚之后，第二日便接到了戚继光的军令。
他便顺理成章的跟在沈砚身边，近距离观察，或者说考察这个张居正的弟子能力究竟如何。
好在沈砚并没有让他失望。
从他提出保价木筹，顺利解决掉沈记米行的危机，一步步谋划，顺利借势扳倒周家，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对于沈砚的认可也愈发强烈。
如果说沈砚的智谋获得了他的初步认可，那沈砚借血尸考验张居正门生，便让他下定决心，饯行对张居正的承诺。
听到曹蟒的话，沈砚心头一震，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师，从始至终都在为他铺路，为他考虑。
一瞬间，老师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中，“若遇明主，可效武侯；若逢昏君，学范蠡泛舟！但黄河改道前，护住大堤！”
老师虽然对他寄予厚望，传授他各种手段和能力，但更希望他可以平安幸福。
老师从未苛求他一定要继承遗志，或许这也是老师对于他这个弟子身份，从不对外明说的原因吧。
或许就是担心老师的门生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裹挟着他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
老师将选择权交到了他自己的手中，从始至终，选择权都在他的手中。
看着眼眶湿润的曹蟒，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沈砚将手中的半块铁令握得更紧了，就连手掌被划破渗出血迹，也丝毫不在意。
“曹将军，我想明白了，与其被动等待着敌人的报复，不如躬身入局！”
沈砚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虽然暗杀没有继续，但他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或许只是自己埋下的那枚“血尸”棋子，让那些人暂时分身乏术。
可一旦那些人腾出手，老师的门生以及家人，不可避免要承受被清算的悲剧，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看到眼前的曹蟒，为了一个已故之人的嘱托，蛰伏在扬州十年，初心不改。
他作为张居正的关门弟子，还有何理由逃避？
轰隆！
七月份的天气，就是这般奇怪，忽然间窗外便电闪雷鸣。
闪电透过窗户，将沈砚半张脸照亮，曹蟒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身子微微抖动，猛然跪地。
“沈公子在上，末将曹蟒见过太岳公高徒，今日起，我漕帮上下，四十七条人命，全系公子一身！但凭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