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缘起幽灵界
铜镜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镜中浮现出千年前的场景。那时百里远身披玄色战甲，指尖凝着幽蓝火焰，正将两枚玉牌分别递给跪在阶下的男女。
“黑幽令主掌阴魂轮回，白幽令主司亡灵引渡。”镜中的自己声音冷冽，眉宇间却带着悲悯，“你二人既得我之机缘修成灵王，便代我镇守这阴阳交界之地。”
镜外百里远瞳孔震颤，终于看清那对男女的容貌——赫然是此刻站在城门两侧的守卫统领。黑袍女子腰间悬着墨玉令牌，白袍男子手中握着骨笛，此刻都朝着他的方向深深拜伏。
“恭迎幽主归位！”
震耳欲聋的呼声从城中传来，万千幽魂化作青色光点升空，将灰蒙蒙的天幕映成星河。百里远望着漫天流萤，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一千年了，你这喜欢给人安排差事的毛病倒是一点没改。”青衣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上，手中拂尘扫过铜镜表面，“当年你非要给这对苦命鸳鸯安排差事，害得他们连合卺酒都没喝上。”
百里远猛然转身，记忆如开闸洪水倾泻而出：“上官楠！你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活着！”
“呸呸呸！”道士一甩拂尘，白眉倒竖，“老夫今年刚满一千两百岁，在修真界还算青年才俊！倒是你这家伙，轮回九世还学不会说人话！”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大笑。千年前在昆仑山巅对弈论道的画面历历在目，那时上官楠还是个总爱偷喝仙酿的顽童，如今竟也端出仙风道骨的模样。
“说正经的。”上官楠突然敛了笑容，抬手指向城中最高处的琉璃殿，“当年你舍肉身镇幽冥，留一缕残魂入轮回，可知那殿中冰棺里......”
话音未落，一道翠影突然从城墙跃下。少女提着缀满银铃的裙裾，发间金步摇在幽冥雾气中叮当作响。她歪头打量百里远时，额间朱砂痣衬得眉眼愈发灵动。
“爷爷又在卖关子啦？”少女转身冲着道士吐舌头，“这位就是您天天念叨的冰块脸叔叔？看着也不像三千多岁的老古董嘛。”
“胡闹！”上官楠气得白须乱颤，“这是你百里前辈，还不快行礼！”
少女却绕着百里远转了三圈，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咦？灵体居然有温度？爷爷您不是说幽灵都是冷冰冰的......”
“竹儿！”上官楠正要训斥，却见百里远突然抓住少女手腕。少女腕间玉镯泛起青光，竟与他腰间突然显现的玉佩产生共鸣。
“天星双生珏？”上官楠瞳孔骤缩，“难怪卦象显示竹儿的姻缘在幽冥......”
“老头你算计我？”百里远眯起眼睛，手中却不敢松开少女半分。玉佩传来的灼热感让他想起镜中某些画面——千年前自己亲手将半块玉佩系在冰棺中女子的手腕上。
上官竹突然凑近他耳畔，温热气息带着淡淡药香：“喂，你抓疼我了。不过......”她狡黠一笑，“你要是答应带我去看三途河的曼珠沙华，我就告诉你冰棺里的秘密。”
琉璃殿内寒气森森，百里远望着冰棺中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终于明白上官楠所说的“因果”。
“当年你以半魂化幽主，半魂入轮回，这具肉身便成了连接阴阳的枢纽。”上官楠轻抚冰棺，指尖凝结霜花，“竹儿是天星族最后的后裔，她体内流淌的血脉能唤醒逆生界的往生泉。”
上官竹正在摆弄殿中的青铜灯盏，闻言转头笑道：“所以爷爷才把我种在药田里养了十八年？我说怎么总梦见自己是个大人参呢！”
“种在药田？”百里远嘴角抽搐。
“别听这丫头胡说！”上官楠老脸涨红，“她三岁时误食了老夫的千年参王，不得已用神农鼎为她重塑经脉......”
话没说完，上官竹突然掀开衣袖，露出腕间青色叶脉状的纹路：“看！这是神农鼎留下的印记，漂亮吧？爷爷说这样就不怕被邪祟附身了，不过我觉得像翡翠镯子......”
百里远望着少女喋喋不休的模样，忽然想起千年前那个总爱躲在冰棺后偷看自己的小药童。记忆重叠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你要的曼珠沙华，开在子夜时分的三途河畔。”
上官楠眼睛突然亮起来：“正好！你们看完花就去天星......”
“等等。”百里远挑眉，“我何时答应要去逆生界？”
老道士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从袖中掏出个雕着星图的玉盒：“两颗护灵丹，用往生泉水送服，可保灵体无损穿越界门，整个幽灵界就只有两颗。”他故意将玉盒晃得叮当响，“某些人要是舍得让天星族绝后......”
“爷爷！”上官竹突然红着脸跺脚，“您怎么说得跟配种似的！”
“咳咳，老夫是说传承！血脉传承！”上官楠捋着胡子转移话题，“再说你俩的婚约是千年前就......”
“我答应了。”百里远突然打断他。
“啊？”祖孙俩同时愣住。因为去逆生界是等于从零开始，没有人知道那边会是什么样子，那是充满未知的恐惧之地！
百里远走到冰棺前，将半块玉佩放在女子心口：“既然是千年前欠的债......”他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上官竹，嘴角勾起细微弧度，“三途河畔的曼珠沙华，要趁子夜露水未消时采摘才好看。”
三途河的波涛泛着磷光，上官竹提着琉璃灯蹲在岸边，看着百里远用剑气削平礁石。他玄色衣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剑尖却在岩石上刻出精巧的星图。
“这是天星族的婚契。”百里远将最后颗星子刻完，抬头看见少女鼻尖沾着露水，“以星河为聘，往生为媒，你可愿......”
“愿意愿意！”上官竹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冰棺里那个姐姐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样？”
百里远身体微僵，垂眸看着少女发顶的旋儿：“那是我舍弃的半魂所化，镇守幽灵界千年。”他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将星图逐一点亮，“等我们服下护灵丹，她就会......”
“就会变成真正的活人对不对？”上官竹突然伸手按在他心口，“所以你这里总是空落落的？”
河畔突然狂风大作，万千曼珠沙华在夜色中绽放。百里远望着少女映着花火的眼眸，突然想起上官楠送他们出来时说的那句话——
“天星族能沟通万物本源，这丫头能看见你灵魂缺失的部分。”
“我替你补上好不好？”上官竹忽然踮起脚尖，额间朱砂痣亮起微光，“用天星族的秘法，把半魂......”
“不可！”百里远猛地后退半步，“逆生之术会损耗你的......”
暖意突然堵住了未尽的话语。少女的唇瓣带着曼珠沙华的香气，发间银铃随着夜风轻响。百里远看见无数星光从她身上溢出，温柔地填补着自己魂体深处的裂缝。
“笨蛋。”上官竹气喘吁吁地退开，指尖点着他心口泛起的星光，“这才叫聘礼。”
河面突然升起万千萤火，照亮了藏在礁石后的上官楠。老道士边往葫芦里装曼珠沙华边嘀咕：“年轻真好啊，不过偷看会不会长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