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细胞

火星轨道上的空间站缓缓自转，舷窗透出的蓝光像一只冰冷的机械眼。

凌云蜷缩在偷渡舱的角落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衔尾蛇戒指。七十二小时前，他亲眼看见星澜的肉身在月核崩塌中量子化，此刻空间站外壳上流动的发光纹路，却与星澜胸口的苹果树胎记如出一辙。

“警告，非法闯入者。“

偷渡舱的内壁突然渗出银色液体，凝聚成渡鸦2.0的轮廓。她的机械义眼缺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旋转的微型黑洞：“交出芯片，你根本不懂白细胞计划的意义......“

凌云的后颈烙印突然发烫。他翻滚避开液态金属触手的突刺，戒指在舱壁上擦出火花——火星点燃了偷渡的神经兴奋剂粉末，整个舱室瞬间被淡紫色烟雾笼罩。

“你才是母体的白细胞！“凌云在烟雾中撞开应急舱门。零重力让他像子弹般射向空间站外壳，身后是渡鸦2.0分解成的纳米虫群。

空间站外壁的发光纹路突然活化。

那些纹路如血管般隆起，将凌云包裹进肉质甬道。他在粘稠的分泌物中挣扎，摸到甬道内壁嵌着人类头骨——每个颅骨的眼窝都长着苹果树幼苗，根系刺入大脑皮层。

“认知污染指数超标。“头骨们齐声呢喃，“执行净化程序。“

分泌物突然凝固成琥珀，凌云的右手被锁在头骨间。千钧一发之际，戒指射出血色激光，将琥珀熔出逃生缺口。他跌入核心舱的瞬间，看见星澜漂浮在球形生态舱中央，脊椎延伸出万千光纤，连接着数以万计的休眠舱。

“星澜！“

凌云拍打生态舱的玻璃。星澜的睫毛颤动，左眼仍是机械义眼，右眼却变成流动的液态琥珀。她的嘴唇未动，声音从所有休眠舱的广播系统传出：“你不该来......“

休眠舱突然集体开启。每个舱内都爬出半机械的星澜克隆体，她们手持由苹果树根须编织的武器，关节处探出神经突触。凌云拔出液态月光短刀，却发现刀身正被空间站的引力场扭曲。

“她们是白细胞。“星澜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负责清除被污染的时间线......包括你。“

克隆体的攻击整齐如程序。

凌云在刀锋间翻滚，靴底粘上休眠舱渗出的营养液。他发现每个克隆体胸口都有倒计时投影——72:00:00，与渡鸦的刺青数字同步。当短刀刺穿某个克隆体的机械义眼时，爆炸的纳米零件在空中拼出莫尔斯电码：【破坏主根】

球形生态舱突然降下光柱。星澜的脊椎光纤如琴弦绷紧，奏出令人发狂的超声波。凌云耳膜渗血，视网膜上却浮现出隐藏路径——空间站的核心是棵倒生的苹果树，根系贯穿所有维度。

“那就当个病毒吧......“他将短刀插入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鲜血在零重力中凝成球体，被引力场拉向苹果树主根。

主根裂隙喷出酸雾。

凌云撕开防护服过滤层，发现树根内部是座螺旋图书馆。青铜书架间游荡着墨渊的量子幽灵，他正用机械义肢将古籍塞进眼眶：“快！星澜的意识备份在......“

书架突然坍塌。渡鸦2.0的纳米虫群汇聚成人形，黑洞义眼将墨渊的量子态撕碎。凌云抓起古籍砸向虫群，羊皮纸上的衔尾蛇图案突然活化，缠住渡鸦的咽喉。

“你永远......赢不了......“渡鸦的声带被古籍吞噬，“母体在......每个......原子......“

凌云撞破树根尽头的膜状隔层。眼前的景象让他窒息——星澜的本体意识被钉在超立方体中央，四肢被不同时间线的自己拉扯。每个星澜都在尖叫，声波在维度间折射成林雅的笑声。

“拔出来......“本体星澜的胸腔裂开，露出插在心脏上的青铜钥匙，“这是最后的......“

液态月光短刀突然融化，与钥匙产生量子纠缠。当凌云握住钥匙的瞬间，空间站的重力场突然反转。他坠向超立方体的深渊，看见七十二小时前的自己正在孤儿院遗址埋下芯片，而星澜的虚影在身后流泪。

火星地表隆起肉瘤山脉。

深红反抗军的残舰撞入大气层，渡鸦用机械触手缠住即将融化的观测台：“他启动了维度之钥！全体撤离......“

空间站开始坍缩成奇点。星澜的克隆体们突然停止攻击，集体将武器刺入胸口。她们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五岁的星澜在暴雨夜种下芯片，而成年凌云正在虚空中坠落。

“谢谢......“本体星澜的意识体开始发光，“现在，轮到我成为你的影子......“

奇点爆炸的强光中，凌云坠入柔软的沙地。他睁开眼时，左手握着青铜钥匙，右手攥着星澜的机械义眼。远方的地平线上，新的苹果树正在沙暴中生长，树冠间睁开七十二对琥珀色瞳孔。

戒指内侧的坐标更新了，这次指向木卫二的冰层之下。星澜的余音在耳畔萦绕，像首未写完的诗：“当白细胞开始自噬，便是母体最脆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