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砚上三五笔
皇宫外。
大街上，人们也都在外面观看天空中的宴会，摆着一张摇椅，身边放个暖炉，再盖个被子，甚是舒服。
“越柳楼的姑娘就是好看。”
“这上面照的，感觉不如真人。”
“这歌已经唱了很多遍了，实在是没啥意思。”
“……”
这首曲子一直在越柳楼里循环演出，每个路过去过的人，多少都会一些，久而久之也就觉得没有新意，毕竟不是多么经典的曲目。
越柳楼主要靠花旦吸引客人，如今只能远观，就像从电视上看女星唱歌，吸引力大大减弱。
这种发挥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因为轮到百花苑上场时，大家都开始尴尬起来。
互相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这歌还可以啊……”
“你没听过吗？”
“开玩笑，我又没去过百花苑，从哪听过这首曲子？”
“……”
直到十二渔坊的《沈园外》开始时，全场终于热烈起来。
虽然这首歌仅仅传唱一个月多，但早已家喻户晓，尤其是在越柳楼失意，又不敢让老婆知道的人，最喜欢哼唱这首曲子。
爱而不得的感觉，让人心酸苦痛。
十二渔坊的曲子让整个梨园热闹起来，互相说着八卦新闻，听得宫女们感觉自己活不到明天。
“员外郎，这首歌好像是给你写的。”
武大人举起酒杯，与旁边沈飞碰杯后，一饮而尽。
那日在十二渔坊留下的不愉快，早已抛之脑后，只怪当时自己喝酒上脑，一时冲动。
虽然会对仕途有影响，但他现在的官级，想再上一步，已是难于登天。
沈飞淡淡一笑：“只能说，我与陆公子有缘分在身。”
武大人叹道：“你说，你跟越柳楼的那姑娘，至今都没再联系了？”
“不错。”
“那你今日可曾见到她？”
沈飞重新倒了一杯酒。
恰好此时，台上又轮到越柳楼上场，第二首曲子《东京梦华录》。
酒水不小心洒到桌子上。
沈飞犹豫许久，方才举杯抬头，看着戏台中央那对共舞的男女，正是王怀薇和她的男伴。
明明知道看到会难受，但总是想知道她此时在干什么，尤其是在喧闹之中，被压制下去的孤独又涌上心头。
“你说我这种是不是犯贱？”
武大人愣了下：“沈员外若是犯贱，我们京城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他看着沈飞失魂落魄的神情，似乎是在盯着那对共舞缠绵的男女，顿时明白了什么，默默地闷了一口。
毕竟，他身为户部侍郎，也有可望不可即的东西——户部尚书之位。
……
正前方的观赏台里，除了正在闲谈的赵翊均和天虚道人，其余几人兴致也都不高。
太子不必说，赵成基与赵景焕的伤还未愈，心里揣着新仇旧恨，实在是热闹不起来。
赵玄霓托着腮，不知在看谁。
云茉倒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每首曲子落幕时，都会正儿八经的鼓掌，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一直坐的挺直，标准的坐姿，会被拍下来放到小学课本当教学。
左右两边的场子虽然热了起来，但毕竟大家都是当官的，都比较注意形象。
而且昨天刚刚宣战，不是要表现一下忧国忧民？
不然以后仕途难料啊……
但是领导要在战前举办宴会，是要让你们来表现哀愁的吗？
当然是展现出我们有信心能对抗北荒，让大夏军民不必担心，从而提升士气。
太子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彻底让气氛升起。
……
幕后，陆长野正在做最后一遍叮嘱。
因为已经过了两轮，现在是第三轮，马上就到十二渔坊的节目上场。
《沈园外》和《春庭雪》已经是演过很多遍的曲目，不必担心，但接下来的一首歌，可是全新的。
“上台之后，一定要用力打，明白吗？”
拿着鼓棒的姑娘用力点头，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练习这种全新的乐器，一开始还不适应，因为打下去的鼓声实在太大，每敲一下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蹦出来。
但敲了这一个月多，总算适应了。
“一会要跟着鼓点打出低音，明白吗？”
这个姑娘抱着的琴很奇怪，琴腹木板非常薄，内腔用鱼胶粘接特制的弧形紫木音梁。
这就导致了，这把琴的所有音调都非常低，低到能把耳膜震出来。
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东家搞这种琴的意义，但前几日合奏之后……简直豁然开朗。
“副歌要用戏腔，其余部分，不要用，明白吗？”
“明白，少爷！”
陆长野深吸一口气：“去吧，宝贝们！”
几位姑娘顿时脸色绯红，一溜烟的全跑了出去。
……
京城外的人们也兴致乏乏。
这念头，谁还没去过越柳楼和十二渔坊呢？
谁还去过百花苑呢？
那几首歌都已经听到耳膜出茧子，而且还是远程观赏，无法近观，少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感觉像是把今年的东西都汇总了一遍。”
“是啊，不过还好，渔坊在年末给咱们整了两首新曲子。”
“但这两首我也听够了……”
“是有些没劲……”
梨园内。
众位官员还在谈论今年的升迁罢黜，感慨唏嘘。
加上明年战事，恐怕升职之事遥遥无期。
……
与此同时。
十二渔坊的第三轮曲目终于开始。
戏台拉开帷幕，几位姑娘们瞬间紧张起来。
众人发现，这台上的乐器怎么有些不一样，完全没见过的感觉。
是陆公子的新花样？
接二连三纷纷向台上望去，顿时有些好奇，接下来到底是什么曲子？
敲鼓的姑娘深吸一口气，与抱琴姐妹眼光交流后，一个月排练下来的节奏感顿时来了。
二人默契地同时开始。
鼓棒打在鼓面上，与超低音琴声完美契合，极具节奏感的鼓点，在低音加持下，更加带感！
就连沉闷紧张的赵成基和赵景焕，也被这鼓点低音吸引。
众人渐渐发现，这声音似乎有种魔力，牵着人的胳膊走……
爱乐之人，已不自觉地随着鼓点摇摆起来……
紧接着优雅柔美的伴奏声起，与充满节奏感的鼓点低音配合，极具反差，又相得益彰。
随后伴舞开启，水袖流云，如檐角积雪缓缓散落，腰肢柔软得像是有人往宣纸上倒了碗青烟，足尖轻盈跳跃，像一朵在空中飞旋的湛蓝花瓣。
格外赏心悦目。
可还是缺点什么。
直到人声出现的那一刻，众人方才感觉圆满。
“一年四季的更替。”
“竹篱下的乱花影。”
“……”
“再落下几笔，再弹奏几曲。”
“再回到故里，等你金榜把命题。”
台下，武大人顿时热泪盈眶，这几句……不就是说的他自己吗？！
突然想起当年高中状元时立下的雄心壮志，现在算是达成了吗？
可是……
好像还是少了什么，是户部尚书的位子？不，不是……
“砚上三五笔，落墨鹧鸪啼。”
“谁识曲中意，断弦等你系。”
“哎哟小情郎你莫愁，此生只为你挽红袖。”
“……”
武大人胸腔热血沸腾，看向沈飞，发现他也同样热泪盈眶，当即笑道：“沈员外，我知道渔歌会当晚，你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说吧，直接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高声道：“陛下，臣，武向山，敬您一杯！”
此话一出，梨园内瞬间热闹起来。
一时间，交杯换盏，觥筹交错，酒气升香！
陆长野躲在幕后，看到这一幕，终于松了口气。
《祁厅的进步小曲》送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