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远行
一接触到那灵魂力量，韩枫便下意识地运起斗气防御，然而，紧随而来的声音让他愣在了原地。
“枫儿，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吧？”
那苍老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韩枫的双手都是有些颤抖：这是药尘的声音！
尽管是被储存在灵魂力量之中的留言，但药尘的语气依旧温和而慈爱，一如既往：“枫儿，我知道你对焚诀始终放不下执念，你师姐也因为这件事，求过我不少次，希望我把焚诀给你……”
‘师姐……居然替我求过焚诀？’听着灵魂力量中储存的话语，韩枫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不少。
“人老了就是这样，在我眼中，你始终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也许在你师姐眼里，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枫儿，你长大了，有能力，也有资格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该一直活在我的庇护之下。”
“这次，你和你师姐外出游历大陆，若是福缘深厚，或许也是能得到那么一两条异火的踪迹……这卷焚诀上卷，便是师父给你留下的一个选择……做与不做，全看你自己。”
“哪怕你散功转修焚诀后，后悔了……也别怕，转修回来便是，为师会全力支持你从头再来。”
“以你的天资，不会耽误太久，便能重回巅峰，甚至可以把你这四年透支的天赋全补回来……”
“大胆去闯吧！”
“为师，永远以你为荣。”
“……啊啊啊啊啊啊！！！”
药尘鼓励的话语消失在空气之中，韩枫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捏着焚诀卷轴的指节有些泛白。
“不是这样的！老东西！你还想骗我！这不可能！”
气急攻心的韩枫猛地跪倒在地，喉头一阵腥甜，喷出的血液染红了手上的卷轴：“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偏要等我铸下大错才让我知道？！”
“你现在满意了吗？！我把一切都毁了！你以为能让我后悔？做梦！”
韩枫撕扯着嗓子，发狂的嘶吼让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我偏要练成焚诀，我要让你在九泉之下看着，我，我……”
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过期的孩子：“师父……师父……”
山谷外的老树上，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沐浴在月光之下，静静地听着小屋中传来的嚎哭，一时也是默然。
“如果，我没把焚诀当作惊喜，准备第二天交给师弟……”
“如果，我能够早点发现师弟的异样，及时点醒他，将他拨回正道上……”
“如果，我没有盲目地顾忌自己先知先觉的事实，将了解到的未来转告给师尊……”
“你说，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呢？”
徐薇转过头，平静地注视着被吊在树上的残破尸体。
尸体当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所以，徐薇也只是长叹一声：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不是么？”
一声叹息过后，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沉默。
徐薇就这么注视着韩枫失魂落魄地离去，并未出手阻止。
看着师弟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她缓缓站起身，注视着自己的手指。
在她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漆黑的古朴戒指，其中隐隐跳动着一缕惨白色的火苗。
骨炎戒。
在察觉到隐居山谷之中有斗尊交手后，意识到不对劲的徐薇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并撞上了仓皇逃窜的师弟。
不过，那时的她还存了一丝侥幸心理，认为也许师尊只是重伤垂死，急需自己救助，于是便没有管韩枫。
可是，当徐薇回到住处，看见满地爆散的灰烬时，她的心终于沉到了谷底：最坏的可能性还是发生了。
徐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追杀慕骨，而是先细细搜寻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找到了被丢弃的骨炎戒。
在确定了药尘的灵魂和骨灵冷火还在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从自己的纳戒中取出了两枚带有紫色丹纹的融灵丹，将丹药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骨炎戒之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融灵丹那补益灵魂的效果，骨灵冷火的火种如同猛兽一般扑了过来，将两枚融灵丹顷刻炼化成了药液，吸进了那虚弱的灵魂之中。
这两枚融灵丹是徐薇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央求药尘帮自己炼制的，而借口则是自己希望借助六品丹药练习淬丹之法。
看着韩枫一天天长大，有些放下戒心的徐薇本以为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用到这两枚融灵丹，可谁又能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做完了这一切，徐薇这才去开始追踪逃窜的慕骨。
而结果也是很显然的——如果慕骨还是斗尊，那徐薇肯定连追都不会尝试追一下：她再怎么强也只是个斗皇，斗尊要杀她易如反掌。
但徐薇知道，既然师弟从隐居山谷中安然无恙地逃出来了，那就说明慕骨必然受了重伤，所以才没能灭口韩枫……多半是和原著中一样，因为爆发本源斗火而实力大减。
追上了慕骨后，徐薇轻而易举地将他镇压，并从他口中逼问出了蛊惑韩枫的方法和前因后果。
“造化弄人，天意难测……一步错，步步错。”
作为徒弟，没能保护好师尊；作为师姐，没能教导好师弟；作为穿越者，却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徐薇摩挲着从慕骨那里抢来的白色阴阳镜，低声自语：“师尊，弟子没能教好师弟，让他犯下大错，不过……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她毅然转身离去，态度极为坚决。
“我曾经想过等萧炎出生，便将他接到星陨阁，修行焚诀……”
“现在看来，或许，一切还是要回到原点。”
她前进的方向很是明确：西北大陆！
……
药尊者失踪的消息传回星陨阁内，风尊者暴怒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时间，整个中州都为之震动：中州第一炼药师居然失踪，连带着两个徒弟也杳无音讯……当真是，一桩奇闻。
韩枫公开声称，药尘死于炼药时的反噬，但这个理由骗不了风尊者，他找到了藏匿的韩枫，逼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尊者之威如山如海，但韩枫也不是会轻易露出马脚的人，面对审讯，他巧言善辩，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是坚称药尘死于炼药反噬。
这么审讯了韩枫几次后，风尊者虽然还是坚信药尘不可能死于“炼药反噬”，但对韩枫的怀疑却是逐渐减弱了不少，开始觉得也许他是被谁蒙骗了。
毕竟，韩枫能骗过徐薇和药尘固然是得益于二者对他的信任，但他的演技同样精湛，要欺骗风尊者并不算困难。
而且，风尊者注意到了自己问及药尘时，韩枫那不似作伪的悲伤和痛苦，心中自然一阵愧疚，认为自己挑起了这孩子的伤心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更何况，除了韩枫以外，还有一个更值得怀疑的嫌疑人：药尘的大弟子，风雷阁的叛徒徐薇！
论人脉，徐薇这些年结交的强者可不少，已经结出了巨大的关系网，她比韩枫更有可能和勾结外敌；
论出身，徐薇曾经背叛过风雷阁，本就有前科；
论动机……
在风尊者看来，韩枫是药尘一手抚养长大，而且继承了药尘的炼药术，他必然是星陨阁未来的阁主，斗圣预备役，他完全没有理由去对药尘不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疑点摆在风尊者面前：药尘失踪后，是韩枫出来宣称他炼药失败，反噬而死的；可徐薇作为药尘的首徒，居然没有对这条可笑的声明发表任何看法，甚至踪迹难觅……连韩枫都说不知道师姐去了哪里！
如果徐薇没死，那一直藏匿不言的她，显然比韩枫还要可疑！
“通缉前星陨阁大弟子徐薇，要活的！我要知道药老头身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般的人物，怎么会死于炼药反噬！”
暴怒的风尊者将一纸通缉令拍在了桌上，怒吼道。
一时之间，徐薇的通缉令遍布中州，可以说，只要她还停留在中州，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
没了药尊者，风尊者一边扛起阁内大小事务，应付其他三阁的窥伺，还要调查药尘死因，忙得焦头烂额的他，却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韩枫也同样是在中州上销声匿迹，没了踪影……
……
“还好走得及时，若是再慢一步，就要被风尊者抓住了……”
慕兰帝国的街头，戴着面纱的女人将手中的传讯玉牌收起，正是徐薇。
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徐薇回到自己入住的旅馆房间，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扯下，吐出一口浊气：
“中州那边，已经开始通缉我了么？好在星陨阁的影响范围终究有限，他们的手还伸不到西北地区，不然，总归是有些麻烦的。”
虽然依旧对药尘的身亡愧恨不已，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负面情绪之中。
带走了骨炎戒和黑魔鼎后，徐薇便动身前往了斗气大陆的西北地区……而且，没有将药尘身死的真相告知风尊者。
如今，韩枫弑杀药尘的既定事实已经发生，这就让她过去的谋划和安排作废大半，不得不启用备用计划。
“只不过，就是苦了风尊者了……”
徐薇站在窗前，微微合了合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位教导过自己的老者模样：“希望那位前辈不要因师尊身亡的消息伤心过度。”
相比之下，自己被通缉反倒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反正，接下来这段时间，自己都会在大陆西北地区停留，寻找萧家，布置暗子，以及……锤炼自身。
徐薇并不打算对韩枫出手，为此，她可以讲出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比如师尊禁止她对同门出手；比如韩枫很适合成为萧炎的垫脚石；比如韩枫会在将来寻找到海心焰，这能省去萧炎寻找异火的功夫；比如韩枫可以留给药尘出气；比如她怀疑世界线是早已被界定好的，贸然杀掉韩枫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不过，这些理由都只能用来骗骗别人，骗不了徐薇自己。
她明白，自己只是单纯地下不去手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徐薇一时间甚至有些想笑：下不去手？她居然会抗拒亲自杀死那个弑师的畜生？
韩枫和自己朝夕相处是不假，可药尘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从风雷阁追杀中救下自己，说是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可如今自己连亲手为他复仇都如此犹豫，她徐薇……何时竟然也要沦落为和韩枫一样好赖不分的货色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将骨炎戒紧紧地捏在手心，尖锐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的皮肉，一滴滴血液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兜兜转转，原来我才是那个最蠢的家伙……”
韩枫的背叛不仅让药尘失去了身体，也让徐薇怀疑起自己的本心。
不过，她并不会因为自责而耽误正事。
往后的几年里，徐薇从慕兰帝国出发，一路走遍了整个西北地区。
她去过毒师横行的出云帝国，出手镇压过毒宗宗主；也曾横穿塔戈尔大沙漠，击败美杜莎女王后全身而退。
栖身海底的海族，盘踞于魔兽山脉的七阶魔兽，混乱邪恶的黑角域……
徐薇就这么孤身一人前行，用自己脚步丈量着这片大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修为也愈发精进。
晋入九星斗皇的那一年，徐薇横穿塔戈尔大沙漠，路遇蛇人族与加玛帝国军队在边境交战，双方拼杀，场面极为惨烈。
徐薇本就是个人类至上主义者，当即毫不犹豫地出手，将这支蛇人部落全部屠光。
“这……踏空而行，实力如此强横，甚至还能运用空间之力……斗宗强者？”
见那神秘的女性强者似乎是打算离开，那军队的统帅晃了晃还有些愣神的脑袋，背后斗气双翼展开，急忙飞了过去：“阁下，还请留步！”
统帅本想喊一声前辈，但见那女子意外地年轻貌美，顿时把话咽了下去：很多女性修炼者都特别在意自己的年龄，贸然称呼对方为前辈，很可能会触怒对方。
“何事？”见那位头戴狮盔的中年统帅朝着自己飞来，徐薇顿时停下了脚步。
她并不是那种忙于修炼而忽视人情来往的莽夫，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条原则去结交天下英才的。
“在下纳兰桀，加玛帝国狮心军元帅，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纳兰桀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突然发现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斗宗前辈极为明显地愣了一下，不由问道：“阁下……莫非是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