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逆时齿轮

我蹲在实验室的防辐射铅板后面，看着妹妹林浅的白大褂下摆被气流掀起。她正在调试的粒子对撞机发出诡异的嗡鸣，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金色光尘。

“哥，你看这个！“她突然转身，马尾辫扫过监测屏，“时间流读数出现负曲率，这和爸妈笔记里记载的......“

警报声打断了她的声音。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实验室中央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那不像普通的空间裂缝，更像是有人用橡皮擦去了那片区域的现实。

“后退！“我把她往后拽，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穿过她的身体。林浅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监测屏的蓝光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

“哥，你的眼睛......“她伸手触碰我的左眼，指尖在接触的瞬间化为光点。我感觉到眼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视野突然被金色的齿轮纹路切割成无数碎片。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风化。不是坍塌，而是像经历了千年岁月般层层剥落。我抱着头跪倒在地，透过指缝看见林浅最后的微笑。她的瞳孔里闪过两个反向旋转的金色齿轮，接着整个人被吸进裂缝，只留下半截发绳落在我颤抖的膝盖上。

警报声戛然而止。我摸索着爬起来，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变成了哑巴。粒子对撞机的环形管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操作台上的咖啡杯长出了青苔。更可怕的是墙上的挂钟——分针正在逆时针疯狂旋转。

“浅浅？“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回应我的是通风管道突然崩裂的巨响，某种银色粉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这些粉末接触到的物体都开始加速老化：塑料椅在十秒内脆化成灰，不锈钢台面爬满锈斑，连空气都变得浑浊厚重。

左眼的灼痛越来越强烈。我冲进洗手间，趴在镜前看到自己的瞳孔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原本深褐色的虹膜被金色齿轮纹路取代，这些齿轮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交错咬合，每当它们转动，镜面就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镜中的倒影突然扭曲。我看见二十三分钟前的自己正在给林浅递咖啡，看见四小时后消防队冲进实验室却只找到风化的废墟，看见半年后某个雨夜自己蜷缩在桥洞下，左眼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金光。

“啪！“

我一拳打碎镜子，鲜血顺着指节滴落在洗手池里。那些银粉已经蔓延到走廊，所到之处连混凝土都在剥落。当我跑出研究所时，门口的银杏树正在经历四季轮回：嫩芽抽发、绿叶舒展、金黄飘落，最后连树干都腐朽成空壳。

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尖叫让我清醒过来。公交站台的电子屏显示着错乱的时间：2024年3月17日与公元前1046年交替闪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我面前突然静止，他的领带以每分钟一厘米的速度陷入胸口，就像被缝进了皮肤。

我逃回公寓时，门锁已经锈死了。踹开门的瞬间，玄关柜上的全家福相框正在发黄卷曲。照片里父母穿着考古工作服的笑容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四个苍白的人形轮廓。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居然还能开机。我颤抖着点开加密文件夹，父母遇难前最后上传的文档标题刺入眼帘：《时间锚点的异常波动与高维干涉假说》。文档里的三维建模图正在自动重构，那些扭曲的克莱因瓶结构与我眼中的齿轮产生共鸣，左眼突然看到满屏跳动的楔形文字。

窗外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对面商场的LED广告牌正在播放奶粉广告，画面却不时闪现出金字塔建造现场，扛着石块的奴隶们仰头望着天空裂缝——那里悬浮着和我眼中一模一样的金色齿轮。

我抓起手机想报警，发现所有通讯录名字都变成了楔形符号。当按下紧急呼叫键时，听筒里传来林浅的声音：“哥，不要相信任......“杂音吞没了后半句，某种类似金属刮擦的声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左眼又开始发热。我冲进浴室用冷水冲洗，抬头时在镜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水滴悬浮在空中，折射出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片段：中世纪战场上的骑士举着智能手机自拍，恐龙在柏油马路上追逐电动车，我自己穿着兽皮在洞穴里刻写符号。

突然所有画面同时破碎。镜面浮现出血红的倒计时：71:59:59。当我眨眼时，数字变成了71:59:58。

书桌上的台灯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的间隙，我看到有个透明的人形轮廓站在衣柜前。它伸出手指在木质表面划动，碎屑簌簌落下后显现出三个凹陷的楔形符号——和父母文档里的一模一样。

我倒退着撞上书架，厚重的《考古学通论》砸在脚边。书页自动翻动到第404页，泛黄的纸面上浮现出金色光点组成的箭头，直指我仍在渗血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