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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日追魂铃
护城河的冰水浸透麻衣,楚昭贴着河岸青苔缓缓上浮。右眼角裂开般的灼痛提醒他,时蚀之瞳今日已使用过七次——苏晚萤消散前那句“半炷香“的警告正在应验。
“叮——“
青铜铃铛声穿透水面,十二道黑影沿着河堤展开蛛网状搜索。最年长的追猎者摘下兽面,露出布满肉芽的脸孔,将镇魂铃按进凹陷的眼眶。铃舌撞击颅骨发出空洞回响,整条护城河突然泛起鱼眼似的死白。
楚昭屏息沉入河底淤泥,指尖触到某种冰冷硬物。借着时蚀之瞳残余的青灰色视野,他看清那是半块断裂的界碑,碑文正是三天前苏晚萤教他认过的古体字:【玄明天·水脉节点戊七】。
“哗啦~哗啦!“
上方传来重物入水声,追猎者们竟将整段河堤炸开。楚昭在激流中翻滚,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自发震动,频率与镇魂铃声形成诡异共鸣。他猛然想起苏晚萤消散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咬牙将铃铛塞进界碑裂缝。
河床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原本平静的水流突然形成漩涡。楚昭被卷向河心时,瞥见十二具追猎者的黑袍在涡流中解体,露出爬满血晶虫的脊椎——那些虫子正疯狂啃噬宿主的神经节,就像在举行某种献祭仪式。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躺在城西乱葬岗的界碑旁。怀中的兽皮地图自动展开,标注龙脉结穴的位置渗出新鲜血珠,在地面绘出微型阵图。九具露出土棺的棺材同时震颤,棺盖缝隙里伸出缠绕符咒的铁链,将他拽向中央那具刻满离恨纹的青铜棺。
“第十三次了。“
沙哑女声在颅骨内响起,楚昭右眼不受控制地看向东方天际。血月边缘浮现十枚青铜铃虚影,正随着时间推移逐个凝实——这是天刑司最高追杀令“十日追魂“启动的标志,当第十枚铃铛完全显形,方圆百里所有生灵都将成为他的陪葬品。
棺盖轰然开启的刹那,楚昭嗅到熟悉的茉莉香。本该空荡的棺椁里,整整齐齐码放着苏晚萤生前衣物,最上方摆着本湿漉漉的《玄明天风物志》。当他翻开扉页,夹在书中的朱砂符突然自燃,在空气中烧出八个焦痕字迹:【去城南旧巷找王瘸子】。
“叮!“
第二枚追魂铃在头顶凝实,楚昭抓起衣物跃出棺材。那些铁链仿佛有生命般追着他缠绕,却在触及苏晚萤的素白襦裙时触电般缩回。借着这个空档,他滚进乱葬岗边缘的槐树林,却发现每棵树上都钉着天刑司的青铜兽面——兽面的眼眶里,血晶虫正在啃食某种粉红色脑组织。
时蚀之瞳突然剧烈跳动,楚昭本能地扑向右侧。一道青铜箭矢擦着耳畔飞过,将三人合抱的古槐拦腰射断。树冠倾倒的轰鸣声中,他看见九个戴莲花冠的青衣人踏着符纸浮空,手中【破运弩】的箭槽里,填充的竟是压缩到极致的厄运黑雾。
“逆命者楚昭,奉大司命谕——“
为首者话音未落,楚昭已扯断襦裙系带抛向空中。灌注时蚀之瞳力量的布料瞬间硬化,将三支破运箭反弹向施术者。被厄运黑雾反噬的青衣人惨叫着坠落,身体在半空就碎成烂肉,唯有天灵盖的血晶虫振翅飞向北方。
剩余追兵立刻变换阵型,六人结“封天印“封锁空间,三人持刻满镇魂咒的锁链逼近。楚昭的右眼开始渗出血泪,就在他准备强行发动第八次时间回溯时,地面突然塌陷。
腐臭味扑面而来,楚昭跌进一条塞满尸骸的暗道。借着时蚀之瞳的微光,他认出这些尸体都穿着天刑司制服,心口插着刻有“偷天“二字的青铜匕首。最深处那具骸骨怀中,抱着块布满裂痕的玉牌:【无常客栈·丁亥字牌】。
暗道尽头传来铁器刮擦声,楚昭握紧玉牌缓缓靠近。在转角处,他看见个驼背老头正用铁钩剥取尸体的脊椎,身旁竹筐里堆满血晶虫尸体。当老人转身时,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布满尸斑的脸,分明是三天前给他馄饨的早点摊王老汉!
“楚小哥也来进货?“王老汉咧开流着黑水的嘴,铁钩敲了敲竹筐,“上等血晶虫尸,换你半碗心头血。“
时蚀之瞳突然传来刺痛预警,楚昭急速后撤。王老汉的胸腔应声炸开,数百只血晶虫组成的人脸扑向他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无常客栈玉牌突然发烫,虫群在距他鼻尖三寸处诡异地静止。
“原来有贵客令。“虫脸发出男女混声的嘶吼,“但客栈规矩保不了偷渡者。“
暗道墙壁渗出黑色黏液,无数苍白手臂破壁而出。楚昭在挣扎中扯下王老汉的衣襟,发现其背后印着生灭天的法则烙印——这个早该在第一次轮回就死去的人,竟是被复活的“血傀“。
“叮——“
第三枚追魂铃在头顶发出颤音,楚昭借着时蚀之瞳最后的能量,看清血傀王老汉的致命线在左耳垂。他将玉牌边缘狠狠刺入那点金光,虫群瞬间溃散。在血傀化作脓血的瞬间,楚昭夺过竹筐里的血晶虫尸塞进嘴里——生吞虫尸的剧痛反而压制了时蚀之瞳的反噬。
顺着暗道爬回地面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楚昭躲在染坊的晾布架后,发现城南方向升起七道血色烟柱,正是苏晚萤教过的“七星尸烟“求救信号。当他展开兽皮地图,原本标注龙脉的位置赫然浮现新字迹:【王瘸子即血傀母体,诛其双目可破十日追魂阵】。
墨迹在晨露中缓缓晕开,楚昭的指尖开始颤抖。这分明是苏晚萤的字迹,可纸张的触感显示,这些字至少写了二十年。
第四枚追魂铃在云层中显现时,楚昭已站在城南旧巷的胭脂铺前。铺门挂着“王记“牌匾,窗棂上系着的褪色红绸,正是苏晚萤束发用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