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渭水惊涛

灞水畔的芦苇荡中，三具浮尸随波起伏。永宁公主指尖掠过尸体焦黑的掌心，蹙眉道：“指缝残留硫磺，虎口有火镰烫痕——是龙行军中的火药匠。“老宦官展开染血的麻布，露出歪斜血字：“妖器祸国，天罚将至“。远处河面上，五姓七望的粮船正缓缓驶向黄巢大营，船头“崔“字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公主忽然轻笑，将一枚雕花铜管抛入水中。那是龙行所赠的望远镜，琉璃镜片折射着最后一缕残阳：“传话给龙将军，本宫要借他三百斤火药——炸鱼。“

终南山坳，龙行盯着眼前丈余高的木架。齿轮咬合的轧轧声中，渭水被引入环山沟渠，带动十六个包铁碾轮昼夜不休地舂米。“一日可脱粒千石！“老匠人捧着雪白的米粒老泪纵横。李勇却忧心忡忡：“将军，关中七十六家米行联名上书，说水碓抢了数万舂米工的生计...“话音未落，山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斥候滚落马背：“黄巢用波斯人的猛火油攻破武关，守将...守将的头颅被制成灯盏！“龙行一拳砸在齿轮上，鲜血顺着木纹蜿蜒：“传令！明日渭水大坝开闸试航！“

渭水码头，五十艘楼船披红挂彩。龙行掀开首舰的苫布，露出船腹狰狞的青铜撞角。工部尚书崔珪捻须冷笑：“龙将军可知，这撞角耗铁三万斤？足够打造十万箭镞！““尚书大人请看。“龙行挥动令旗，河面突然升起十二道水柱——竟是暗藏水底的链锤机关！楼船借水势疾冲，撞角轻易撕裂作为标靶的旧船。围观百姓欢呼如潮，崔珪却拂袖而去。当夜，渭水上游传来巨响——五姓私兵炸毁引水渠，暴涨的河水裹挟着碎石冲向新筑的大坝。

龙行赤足冲入暴雨，身后三百工匠扛着沙袋紧随。河堤在洪流冲击下簌簌颤抖，对岸隐约可见黄巢军的狼烟。“将军！西南堤裂了！“李勇嘶吼着。龙行纵身跃入激流，用身体堵住裂缝。混浊的河水呛入口鼻，他摸到腰间火药筒，突然灵光乍现。“快！把火药填入裂缝！“工匠们怔愣间，永宁公主的马车已冲上堤坝。她解下宫绦抛入水中：“龙行！你若死了，本宫就让五姓七望全族殉葬！“轰隆！火药在堤内炸开，碎石与泥沙瞬间凝固成铁壁。对岸黄巢军的欢呼戛然而止——他们计划中的水攻，反被暴涨的渭水冲毁了浮桥。

月光映着河面浮尸，粟特商人操着生硬唐语：“将军的船，换我们的马。“他掀开毡毯，露出十架精钢所制的马铠，“大食国秘技，箭矢难透。“龙行抚过马铠上的新月纹，突然抽刀劈砍。火花四溅中，铠甲只留浅痕，刀刃却已崩口。商人又献上羊皮卷：“此乃拂菻国海船图，载重千石，日行百里...““将军不可！“永宁公主的簪子抵住商人咽喉，“你可知这些异族要价？“她抖开卷轴，末尾赫然画着火箭结构图。河风骤起，龙行望向对岸黄巢军中新竖起的十字旗，那是景教徒的标识。夜色中传来朱温的狂笑，他正用望远镜窥视着这片河滩。

渭水东岸，黄巢大营内灯火通明。波斯匠人正在调试新制的抛石机，朱温把玩着缴获的望远镜，镜片上映出对岸楼船的轮廓。“报！“斥候跪地，“龙行军中又出新器，可日舂千石！“黄巢抚摸着案头的《孙子兵法》，突然将竹简摔在地上：“传令！明日全军渡河，我要让龙行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奇技淫巧'！“

夜色渐深，龙行站在渭水大坝上。永宁公主执灯而来，灯影摇曳中，她的声音轻若游丝：“五姓七望已与黄巢暗通款曲，明日必有内应。“龙行望着对岸点点篝火，忽然问道：“公主可曾想过，为何黄巢军中也有望远镜？“公主一怔，龙行已转身离去：“科技如刀，握在谁手，便是谁的利器。“

河风呜咽，吹散了他的低语。远处传来更鼓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这场关乎大唐命运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