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个疯子

“白先生，您还是不觉得，会有像「地狱」这样，通过吞食他人灵魂而生的存在吗？”

一盏破旧的吊灯悬在半空，暗黄的光映出因风而荡的尘灰，不远处的时钟正发出清脆的滴答声，那是象征着某人生命结束的倒计时。

眼前的少年正坐在一把木椅上，可能是用力过度，椅子时不时发出烦人的咔吱声，但与时钟的滴答声可以勉强凑成个不错的死亡进行曲。

他正低着头问我，他看着那被血溅红的青瓷砖，不知在沉思些什么，我也并没有雅兴陪他一起思考。

周边都被少年用血画上了怪异的符号，就像在向某个东西祭祀一样。

【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该死的问题⋯】

这三年以来，我回答无数次这个问题，但没有一次能让他满意，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但是这次我如果答错了，肯定是会死的】

我试着从口袋掏出同事给的香烟振神，可手早就因为恐惧而变得不听唤了，双腿的轻微抖动无论怎样控制都不会停下来，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我低下头，不敢看周围遍地的尸体。此刻拼了命地强迫自己冷静，可是谁又能完全不害怕地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呢？至少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少年似乎看出了我的慌乱，他起身走向一旁身着昂贵西装的「无头尸」，并熟练地从被血染红的衬衫口袋拿出一盒名牌香烟。

“试试吸吸这个吧，说不定会更好。”少年取出两根被揉得皱巴巴的烟，随后便用我同事的口袋里几乎没油的铁制打火机点了火。

我接过他递来的烟，手一抖又掉在地上，我正准备弯下腰去捡，他又将手中的另一根递过了我，这次，我接住了。

火光蹿出，它打破了此刻压抑且静谧的氛围，与周围浓郁的血腥味一同肆意地舞动，惨白的烟雾紧随其后，它不甘示弱。

我以前很讨厌吸烟，但要与周边吸烟的同事上司打好关系，「烟」是必要的。久而久之，它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过，在一周前我就戒烟了。因为铃子小姐她害怕「烟味」，对此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一具倒地的女尸，随后又不安地回过头。

她便是铃子小姐，是我「名义」上的女友，她现在已经被眼前的少年割开了喉咙，割掉了头颅，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几十分钟前她还是一个有着美好未来的少女，还跟我约定好了元宵节一起去看花灯，但现在，只有可能在复活节见了吧。

就在我下楼给她买面饼的时候，眼前的少年便冲进医院开始胡乱杀人，但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几十分钟内杀掉医院所有人的。

等我回来，只看到遍地的尸体，我立刻跑去寻找还在医院里的铃子小姐，一路便寻到了这个房间，遇上了正欢快地吃棒棒糖的他⋯

在赤热的火光中，我莫名找到了勇气去面对，不过与其说是“勇气”，倒不如说是对能活下去“彻底不报希望”了。

“我就是不相信这些「神魔」之说，如果你想杀我的话，那就请动手吧。”

说完，我竟意外地感到平静，他听到后很是惊讶，眼神里浮现出对我的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啊，为什么啊！一定是在骗我吧？肯定是的！”少年发了疯似的大喊着，他的眼眶变得湿润。

“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没有一个人⋯”

“你们全是蠢货⋯”

他自顾自地小声嘀咕着，又再次坐回了椅子上，烦人的咔吱声再次传来。

“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那个世界」存在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的精神状态比上次见面时差了太多，他的妄想症也更加严重了，大抵是因为他妹妹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接受不了现实。

他再次扑向我，猛地拽住了我的衣服，手上的血也沾了上去，他用一种十分可怜的语气说：“求你了，你能不能就相信我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

少年的行为并没有换来我的一丝好感，反倒令我感到无比恶心。

一个杀害他人的杀人魔，我并不想让他在死前得到什么救赎。

“我，是不会相信一个杀人的疯子的，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都不信，之前是我看走眼了。”

“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值得让人去怜悯的垃圾。”

听了我的话，他反倒是笑出了声，他已然没有了继续跟我说下去的兴趣，我也没有听下去的想法。

“我知道的，我无论说些什么，现在的白先生都是不会选择去相信的，只有我一个人像个疯子一样述说着⋯”

“既然如此⋯”

“就⋯就再让您再次去亲眼看看那个「世界」吧⋯”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锋利的小刀就已经割开了我的喉咙，一股热流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少年的衬衫。

少年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又冷静下来了，但他还是一个劲地笑着，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此刻显得格外渗人。

剧烈的疼痛感迅速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的下场应该与周围的那些「无头尸」无异，这我早就猜到了。

在血泊中，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刺鼻的血腥在空中飘荡，一股令人不安的腐烂味从我的鼻尖拂过。

恍惚中，我隐约看见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巨大肉球正在咀嚼着某些东西。但我知道，这肯定是我的幻觉。

“愿神祝福您能再次回来，当然，如果您没有在此期间把神杀死的话⋯”

“切记一定活到第「十三日」哦，我最为敬爱的白先生。”

“可别给我死在里面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