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卧底交流会
花园街，第68号。
这是陈永仁的家。
母亲死后，他就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五十平大的房子，两室一厅。
客厅堆满了杂物。
房间还没洗的衣物，在床上推成小山。
电视机前的矮桌上还摆放着昨天吃剩的杯面、倒塌的可乐罐，以及报纸杂志。
整间屋子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而此刻的陈永仁，还扑在厕所的马桶狂呕。
天见犹怜……怎么没人告诉过他，原来当卧底是这么辛苦的？
习惯了早九晚五、干净整洁、自律生活的他，忽然要变得邋里邋遢、夜蒲蹦迪、每晚喝得稀巴烂、熬夜、生活乱七八糟等等等……
着实让他有些不适应。
但黄sir告诉他，唯有这样，别人才会相信他已经颓废了，才能更好的融入进社团的圈子里。
没有办法，他想当警察，只能这么干。
至于说为什么执着要当警察？
其实跟恨不恨倪坤、恨不恨倪家没有多大关系。他从小就不知道父亲是谁。直到六岁那年，才从母亲和倪坤的合照中发现倪坤这个疑似他父亲的人。
试问，一个从小就没接触、没见面、没交流过几句话的人，又谈何恨呢？更何况他母亲又没在他面前说过倪坤坏话？
在他心里，倪坤更像一个带有‘父亲’名头的陌生人。
街上遇见顶多就点头说一声嗨。
所以他绝对不是恨倪坤或为了逮捕倪坤而去当警察。
讨厌‘社团生活’倒是真的。
因为他亲眼见证和亲身体会到作为社团份子的家人，是多么的不幸。
母亲长期没人陪伴、照顾。
自己也从小缺乏父爱。
尽管他母亲是告诉他，倪坤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们，不想他们跟社团扯上关系。
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家庭也会这样。
所以当他母亲死后，他立志要当警察，就是为了跟倪家划清界线，他不想自己跟社团份子有任何关系，不想自己以后的孩子，跟自己有一样的遭遇。
这，才是他想当警察的真正原因。
抹了抹嘴上的污迹。
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声。
那是隔壁大婶与一个陌生人的对话。
“咦？很生面孔喔，靓仔，来这里做什么啊？”
“哦，我是来找朋友的。”
“找朋友？你长得这样靓仔，有没有女朋友啊？要不我介绍我女儿给你？刚好我女儿也是单身？”
“哇，阿婶，这么溢我？你女儿长得美不美啊？”
“我的女儿十足十我年轻的样子，你说美不美？”
“……呵呵，阿婶，我有紧要事，下次再谈，下次再谈……”
听到这里，陈永仁不由得疑惑。
像他们这种旧唐楼，街坊邻居都相当熟悉。
他这栋唐楼，是很少外人来的。
怎么忽然会有陌生人？
已经成为卧底的他，对任何事情都不得不格外谨慎。
不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
门口那老旧的横向伸缩性铁闸就被人拍响。
啪！
啪！
啪！
陈永仁吓了一跳！
陌生人是来找我？！
为了打造好‘颓废’这个人设，也为了避免连累自己昔日的好友，他早就跟昔日好友断绝来往一段日子。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无论找他的是谁，自己人设不能崩！
好在他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一个‘颓废’的人，问题应该不大！
稳妥起见，他赶紧起身去照镜子。
将头发拨乱。
走出客厅。
担心自己客厅不够乱，会被看出端倪。
又将报纸杂志随意乱拨，或是捏成纸团、或是四处乱扔。
随后又几个跨步跑到房间，把房间弄得更乱一些。
这才来到门前，‘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边懒个啊？七早八早吵乱巴闭！”
打开木门。
当看到隔着铁闸的两个人时，他为之一愣！
无他，因为昨晚黄志诚就给他看了方展超的照片，说是他以后潜入倪家后，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他没想到这才一天过去，当事人就已经出现他面前？
身为一个卧底新手的他，内心难免有些紧张。
或许……或许他今天就有机会混进去？
至于身后的罗继贤，他也认得，是倪坤身边的大红人，不过他没太在乎。
诧异之色仅仅是一闪而逝，他很快便恢复正常。
脸色阴沉下来：“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有倪坤私生子这个身份在，他绝对有资格欲擒故纵，也符合他以往对倪家的态度。
他这就准备把门关上。
结果不出他所料，方展超将手伸进铁闸，挡住了门口。
可他猜到开始，却没猜到结局。
“别着急～自己人。DPC27149，让我们进去谈两句再说？”
陈永仁：？？？
……
片刻后。
花园街第68号的屋子里。
气氛有点尴尬。
陈永仁已经重新整理了一遍客厅，清理出一张凳子让方展超坐下。
现在方展超翘脚坐凳子，陈永仁拘谨坐矮桌，罗继贤站在那，形成一个三角对视的画面。
方展超已经将昨晚告诉罗继贤那番话，重新一遍告诉陈永仁。
并且连黄志诚找他做卧底这种秘事也一并告知。
相比于罗继贤这种当了七年卧底的老司机，陈永仁这种卧底雏鸽，很快便露出马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他暴露身份是一回事，相不相信方展超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哪有人做卧底这样的？
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轻松自在，甚至还在那刺鱼蛋。
反之他呢？
邋里邋遢，臭气熏天。
还每时每刻提心吊胆、小心谨慎，深怕自己身份暴露，不能当警察。
他现在是极致的心里不平衡，怎么跟黄sir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
方展超见陈永仁一直盯着自己的鱼蛋，边咀嚼、边刺一颗递给他：“咋啦？想吃？想吃就说啊？”
陈永仁见状，更是一肚子火！
我要的是鱼蛋吗？
我要的是一个答案！
一个‘真正的卧底是怎样的答案’！
陈永仁带着怨气质问道：“你怎样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虽然你透露出来的消息很合理。但我怎样看，你们两人这姿态也不像卧底。哪有卧底日光日白聚在一起的？
咩啊？卧底交流会啊？
那需不需要我们约个地方喝茶，一起讨论一下做卧底的心德？”
方展超看向罗继贤。
陈永仁也跟着看向罗继贤。
结果这罗继贤脸皮不是一般厚。
明明方展超和陈永仁都已经认定他是卧底了，还一副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的样子。
看看天花板，看看墙壁，打死不承认。
不站出来为方展超证明，也不向陈永仁表明态度。
方展超翻了个白眼，站起身，用竹签指了指两人，没好气道：“行，你不信、你也不信是吧？那就走吧。”
陈永仁：“去哪里？”
方展超将鱼蛋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带你们去见我的接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