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茗香的恐惧
凝香楼。
看着地上老鸨那颗面目可憎的脑袋，茗香不禁回忆起多年前她被卖到青楼的那个夜晚。
她爹给地主逼死了，她娘带着她投靠亲戚，结果因为目不识丁，被亲戚找来的牙子哄骗，在身契上按了手印。
牙子带走了茗香，亲戚拿走了卖身钱，只给她母亲丢下两袋面粉。
“你长大定是美人胚子，这是老天爷赏饭吃！”
“人干什么不是吃饭呢？在咱们这里，不用干苦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快活呀！”
“你说你要去告官？嘎嘎嘎嘎嘎嘎嘎，衙门都是站在窑子这边的，怎么可能保护小小的妓子，你就算到皇帝那里告御状都没用！”
这些是卖到青楼当晚老鸨对她说的话。
“臭货，只会吃现成的，再不开张，就别吃饭了！”
“忍着点，这点病用烙铁烫一下放放脓就好了，我治的多了，快把腿打开！”
“啧，不中用的东西，死了还臭我一块地，找丐帮带走扔掉埋了吧。”
“她说她没死就没死？反正也挣不了钱了，给我把棺材盖上装走！”
“盖上！”
这是数日后，老鸨用同一张嘴对其他姑娘说的话。
茗香很害怕，她的心里只有恐惧，她不敢违抗老鸨和龟公们，怕自己也被装进木箱子。
哪怕她内心隐隐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而现在，老鸨的嘴张得很大，嘴边都是血沫，再也说不出那些狠毒的话来了。
“还有哪个老鸨或者龟公做过恶事的，姑娘们快出来指认，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完了我们还得赶紧去下一家呢！”
马三川的声音将茗香再次惊醒。
今天是她在凝香楼这多年来，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的一天。
那些平日里欺压她们的人此时都跪在地上，她却能站着。
她能站着！
周围围着一圈手持武器的兵士，将所有人控制住。
这群士兵都很明显地以三个人为首，那三人中两个凶神恶煞，还有一个看起来很瘦弱，似乎没有什么战斗力。
茗香却觉得他是英雄。
方才在老鸨颤巍巍回答说有从丐帮买过孩子时，正是他一剑斩下了老鸨的脑袋。
茗香看着老鸨丑陋的脑袋，发现自己内心再无恐惧，只有庆幸——
她大概不会被装进木箱子带走了。
“没有人出来指认吗？”牛一刀不耐烦地催促道。
刘忠无奈地看着垂首不语的姑娘们，有些想干脆把老鸨龟公全部杀了了事，但又怕有冤枉的，让圣上觉得自己办事能力不行。
“那个……”茗香有些怯生生地开口。
三人立刻看向她，刘忠更是充满鼓励地对她点了点头。
地上跪了一排的老鸨、龟公们也都纷纷望向她，眼中满是恳求。
茗香没有去看其余老鸨，双目直视着刘忠，鼓起勇气说道：
“如果老爷们赶时间，不妨把他们……全杀了吧，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人的。”
她的声音软糯，语气却渐渐坚定。
刘忠闻言大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看茗香的眼神顿时变得欣赏起来。
但人和人的感情有时并不相通。
老鸨、龟公们原本在求饶的眼睛立刻爆发出怨毒，拼命挣扎，仿佛要扑上去咬死茗香。
茗香害怕地倒退了半步，咬了咬牙，还是逼自己坚持往下说：
“我当初被牙子骗了进来，我娘想救我出去，被龟公打死在了门外……”
她说这话时没有流泪。
她的泪早就流干了，她现在只想看那些恶人流血。
有茗香带头开口，其他姑娘们也终于敢说话了。
“是呀是呀，她们全都该死！”
“我的孩子被抢走送去给丐帮了！我苦命的孩啊！”
“翠香姐当时还有气呢，就被盖进棺材抬走了……”
控诉的声音伴着越来越多的啜泣，刘忠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这小小的青楼竟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惊讶道。
他一直以为自家老爹虽然愚忠，但施政水平还是不错的，没想到落霞关背地里如此黑暗？
“我们现在杀的还只是台面上的小角色，凝香楼敢行这些恶事，真正的症结在后面的大人物身上。”一旁的马三川解释道。
这也是他之前担心的地方，如果仙长亲自出手，那自然任何事情都不惧，但若只让他们几个去对付幕后的黑手，多少会有些危险。
刘忠刀枪不入倒是没啥好怕，可他和牛一刀不是啊！
“你是说孙哥刚才讲的那个‘阴曹阎王’吧，可惜孙哥也只是听过说此人名号，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刘忠眯起眼睛道。
方才一行人要来凝香楼时，孙校尉出于对刘太守小儿子的关心，告知刘忠这里的青楼产业背后有个大人物庇护，外号“阴曹阎王”，身份不明，但在落霞关的地下世界有着很大的能量。
孙校尉还提醒，“阴曹阎王”那种人物多半是黑白两道通吃，说不得在大程的京城都有靠山。
刘忠的武力虽然厉害，但要在程国的官场上混，可不是靠武力就行的，自然还是少得罪些人比较好。
只是刘忠听了就很不高兴。
落霞关的地下皇帝？
什么东西，也配称皇帝！
落霞关地下能被尊为皇帝的，唯有陛下一人！
孙校尉的劝说起到了很好的反效果，刘忠气势汹汹地杀来了凝香楼，还把孙校尉也一并拉了过来。
兵士们倒是很高兴，刘忠刚刚才在战场上斩杀蛮族勇士，对他们来说便是天降神人，何况还是太守之子，自然无不遵从。
于是，刘忠带着一些兵士进入凝香楼帮忙控制住老鸨和龟公，孙校尉则被留在外面封锁出入口。
孙校尉也很无奈，他如果帮刘忠，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如果派人去报告刘太守，又怕被刘忠记恨上。
如此左右为难之下，他最终想开了，决定随缘。
反正如果没有刘忠，他和另外两位同袍多半都会被鞑鞑斩于马下，这条命算是白赚来的。
刘忠公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再怎么说也是太守大人的儿子。
听到凝香楼里又一次响起女子的尖叫声，孙校尉知道，大概已经完事了。
果然，有兵士出来说刘忠公子唤他进去。
孙校尉步入凝香楼，扫了一眼，便见到满地都是尸体，旁边站满了众多受惊的姑娘，有些似是尖叫累了正在嘤嘤哭泣，有些虽然面色惨白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老鸨们。
他走向刘忠，叹了口气道：“公子，杀人简单，可您把老鸨和龟公都杀完，这些姑娘们要怎么办呀？”
“我正想和你说呢，孙哥，劳烦你先派几个兄弟把姑娘们都送回太守府，我们还要赶紧去下一家。”刘忠热情招呼道。
孙校尉给听迷糊了。
下一家？
这一家的麻烦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呢！
而且你把这么多青楼姑娘送回府上，是想把太守大人气死吗？
刘忠看出他的犹豫，翻白眼道：“你若是不送她们回我家，我就让牛哥都接回山寨了。”
“那敢情好啊！”牛一刀猛猛点头。
孙校尉嘴角抽了抽。
“行吧，您自己和太守大人解释。”他索性摆烂。
刘忠不禁冷笑。
反正要头疼的是老东西，谁叫他治理的落霞关这么烂，竟然有如此多被卖入青楼饱受折磨的可怜姑娘。
我只管完成陛下的任务便是！
“走，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摘花阁吧。”
刘忠刚说完，耳边又响起了他心中最伟大的那道圣音——
“先下来一趟，朕有东西给你们看，回头朕亲自送你们去继续扫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