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库房
胡德气势汹汹的冲上前去，本是想要看沈州被自己撞翻在地，料匣摔烂的解气场景。
可不料他的肩膀还没挨上眼前人的后背，对方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先一步侧过了身来。
这让胡德的一撞落空不说，那被他死死盯上的两个料匣，也在这时忽然调转了方向。
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狠狠地怼了过来。
胡德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下被匣子尖锐的边角，直接就戳在了腰腹上。
当场就疼的他眼前一黑，忍不住“哎呦哎呦”的惨嚎出声。
沈州见状，面上还是维持着先前若无其事的模样。
直到重又将尸料匣抱回怀中，嘴角才不易察觉的扬了扬。
于他而言，胡德这些小伎俩实在低级。
可他如今到底是抱着两个值钱货，心里有所顾忌。
见人捂着肚子抽凉气，也就点到为止，索性先一步去了收料的窗口。
可沈州这潇洒一走，却是彻底给胡德落了个没脸。
胡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般戏耍过。
被晾在原地后，当即恼羞成怒。
也顾不得疼了，嘴里不干不净的吵嚷着就又跟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不等沈州想法子对付他。
胡德自己刚一冲到收料台跟前，就猛然刹住了脚步。
原本伸过去拉拽沈州衣袖的手，同样僵在了半空。
“陈，陈师……
怎么库房总管，会出现在这里？”
胡德看着收料台后端坐的人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一边小声嘀咕，一边脚下还连连倒退。
沈州本没怎么在意咫尺外的白须老头。
但听到了胡德的话后，也忍不住看向了收料台后。
库房总管是仓舍的主事，平时不常在料场上露面。
可若论起力工们最怕的人，却是非这位陈师莫属了。
只因这老头的眼光格外毒辣，尸料上一些不起眼的瑕疵也能被他瞧出来。
每每轮到他抽验库存的日子，就会有不少力工被翻旧账。
沈州穿越后就曾目睹过一回。
两个汉子因为拿土灰充作尸骨粉，为此一人被断了三根指头。
而原身由于性子怯懦，不敢有投机取巧的心思，倒是没给他埋这种天雷。
只是……
沈州悄悄瞥了怀里的木匣一眼，蓦的就腾起了一股子心虚。
心说这被提取过秽力的尸料，品质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吧？
这严苛的库管老头，要是看出来不对……
沈州心里直打鼓，暗道自己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可那闭目养神的陈师，偏偏是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老头矍铄的目光投过来，精准落在了那装着鬼面蝎毒囊的尸料匣上！
沈州被他盯的浑身发毛，正想找个借口遁了，不料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了胡德吃痛的叫喊。
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库卒打扮的男人，正押着偷溜的胡德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那罐铁蚁粉。
沈州一瞧这架势，就大感不妙。
想是陈师这次专程过来，估计就是为了抽验收料台的料子。
而这个小少爷胡德，摆明是被盯上了。
如果此时他也表现出心虚，肯定会被殃及池鱼！
想到这里，沈州立马打消了溜号的主意，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按照规矩将木匣打开，推入了小窗之中。
陈师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看清鬼面蝎那晶莹剔透的毒囊时，脸上的神色才有了些许变化。
不同于监守们对鬼面蝎的忌惮，这位库房老先生显然并不畏惧这剧毒之物。
垂眼打量了片刻，见的确没有毒液渗出囊膜，就直接将手探向了匣中。
他的指尖轻贴在毒囊之上，似是在感受着毒液在囊膜包裹下的微微颤动。
沈州一直在留心这老头的一举一动。
见对方的手指久久不动，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竟还渐渐蹙了起来，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果然，当陈师将手抽回之时，那张老脸也已是变成了风雨欲来的阴沉。
侍立在收料口的库房小卒见状，神色也跟着一冷。
沉声说：“陈师，这鬼面蝎在诡物里的等级可是不低。
照理说没有武道底子的人，就算割取时侥幸没戳破毒囊膜。
徒手触碰到这种级别的尸料，也会出现被秽力侵蚀的迹象。”
说到这里，库卒就意味深长的瞟了沈州一眼。
继而冷声道：“可属下观这力工面色如常，即没中毒，也未表现出阴寒之症。
莫非，他也在这尸料上做了手脚？”
沈州本就心虚，被这小卒当面点出问题所在，不由一阵的后背发凉。
不过，他也敏锐的注意到，对方说完后就立马看向了那罐铁蚁粉，似乎本意并非要与他为难？
但一旁的胡德显然没注意到这库卒的言外之意。
在听到“鬼面蝎”三个字时，就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上一眼下一眼的端详着沈州。
但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端坐料台后的陈师却兀自摇了摇头。
就听他捋着胡须，叹息说：“这般完整的鬼面蝎毒囊，小老也是生平仅见。
只可惜，这诡物虽有“怨级”巅峰的实力，抓它时甚至折了数名武师。
可这毒囊上偏生秽力稀薄，仅是个下品凡物而已。
但也恰是因为这样，解尸人才没被那阴煞之力侵蚀肺腑，保全了性命……”
这样说着，陈师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就落到了沈州的脸上。
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尽是打量与审度。
这让沈州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拿不准这老头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而旁边的胡德置身事外，听了陈师的话后，倒是忍不住咦了一声。
脑袋里全都是那句“怨级巅峰的实力”。
大周的诡物被划分成了“怨、邪、祟、厄、灾”这五个等级。
其中每一级又有初期、中期、后期、巅峰的四小层。
料场里能剖解出鬼胎的腐尸，也不过只是怨级初期诡物的尸骸。
但哪怕是这样不入流的“怨”，若是游走在野地，没有武艺傍身的人撞上，一样是无力抗衡。
初期的怨诡尚且如此，就遑论鬼面蝎这种位于巅峰期的怪物了？
这一对比，胡德越发觉得沈州肯定从中做了手脚。
再一看陈师晦暗不明的神色，他就又想到了那些被惩戒过的力工，看向沈州的目光中，忍不住带出了浓重的恶意。
然而，胡德这边正想着断手断脚的血腥。
不料陈师盯着沈州看了片刻，却是收起了先前的凝重。
这小老头审验料子时极为苛刻，但却不是个偏颇短视的人。
沈州剖解出的毒囊没有一丝折损，让他都挑不出毛病。
这般精工细活，天赋和技巧缺一不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努努力就能做到的。
陈师想到这里，看面前的沈州自然愈发顺眼。
惋惜过一番后，就自顾自的转了话题：“话说回来，这尸料的品质虽然不济，但你这解尸的手法却委实高明！
鬼面蝎阴毒，解尸取料不仅考验刀工，更得有那非凡的胆识。
这般手艺留在尸料场，着实是有些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