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鲜血！
乌云卷起。
犹如罩帘，隐去那一道冷冽月光。
大地渐渐变得黑暗。
喧嚣的夜市，不知道收到什么命令，一下子全撤下来了。
除了官府的人以外……
街上，已然没有行人。
夏日，本是燥热的。
但，自乱葬岗吹拂着的一阵夜风，却不知怎的，似乎渗着一层裹人衣服的寒意。
隐约，似乎有婴孩的啼哭声，声声刺耳。
楚尘默默地看了一眼乱葬岗的方向后，便匆匆走进屋子。
他第一时间将门和窗户，全部都关掉，只留一盏摇曳的烛火。
随后，他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那道烛光，脑海中回忆着刚才遇仙的情景。
……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
仙子。
她们会轻易洗澡？
会被我这个凡人偷看到？
而且，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她一剑刺死我咋办？
就来一些，根骨加1、天赋加1之类的简单的，正常任务？
“……”
似乎听到了楚尘的身影，脑海中，偷窥的任务渐渐隐去，变成了【未完成】这几个字。
紧接着，又缓慢地浮现出了另外一段全新的文字。
随后：
【任务：雕刻两百五十万刀！】
【奖励：99.9%概率原地飞升，成就仙王果位！】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楚尘瞬间便激动了起来！
……
这世界上有很多手艺人。
老陈是【佛匠】。
雕佛、修佛、彩绘……
楚尘一无所长，便最终跟着老陈学雕刻。
然而……
许是天赋平平、亦或者是什么原因……
已然四个月了，浪费了不知道多少箩筐的萝卜，却始终都不得要领。
雕出的佛，始终都像是蠢驴木马。
但楚尘并未放弃……
一边帮着老陈干着各种体力活，一边继续学着雕工。
老陈并未嘲笑。
也并未指导要领。
他似乎极有耐心。
只是平静地看着一切。
平静地拿来一箩筐一箩筐的萝卜……
默默地看着楚尘雕刻出一个又一个丑陋不堪的佛像……
“任何人都需要时间……”
“任何人都会领悟。”
“黑夜很阴冷，但早晚会迎来曙光……”
“有些人年少成名，有些人则是大器晚成……”
“没什么大不了的。”
……
烛光下。
楚尘看着满屋子的萝卜。
以及，带血的，丑陋的佛雕。
看着这些东西，楚尘脑海中不知怎的响起了老陈的话。
楚尘默默地低下头，坐在凳子上，将纱布解开，露出带着血丝的手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了那把刻刀。
那把刻刀长约三寸，普普通通的铁器材质，除了稍微锋利一点，一无是处。
第一次学习雕工的时候，楚尘很新奇。
他想起了一部名为《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小说。
飞刀、李寻欢……
他试探着问老陈。
“老陈，你是用飞刀吗？”
老陈突然哈哈大笑，却并不言语，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看向远方装起了深沉。
徐徐以后，又醉醺醺地摇摇头。
“我只是一个雕工，普普通通的，再寻常不过的雕工……什么飞刀……”
……
昏暗的烛光中。
从回忆中恢复过来。
楚尘拿出老陈送给自己的佛像。
捡起了箩筐里的萝卜，模仿着佛像上的模样，认认真真一刀刻下……
脑海中的系统浮现出了一串数据。
【2500000/1】
第二刀！
【2500000/2】
……
烛光闪烁。
刻刀，很锋利！
握着萝卜的手，渐渐又多了几处伤口。
有些疼痛。
但，系统数据的增涨，却让楚尘忽略了这种伤口。
越来越认真地雕琢着这一处伤口。
他的双手依旧显得有些笨拙。
非常努力地雕刻出了一个个蠢驴木马，歪鼻子斜眼佛像。
与老陈赠与的那尊佛像，简直是天差地别。
简直用“糟蹋”来形容，都不为过。
……
时间慢慢过去。
烛火熄灭。
新的烛火继续亮起。
屋外，寂静得令人发慌。
屋内，只有刻刀划破萝卜的声音。
楚尘的十指开始麻木，目光渐渐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盯着摆在桌上的那尊佛像样板……
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了老陈雕刻时候的每一刀影子。
【反圆口刀法：开粗打坯时，令佛陀渐渐呈相】
【平刀雕刻：平口凿雕，利落明快令佛陀棱角……】
【玉婉刀斜刀刀法：雕琢佛陀的角、关节、逆手的，令之越来越清晰……】
……
随着一刀又一刀的雕琢，楚尘意识深处，那慈眉善目的佛陀形象，似乎越来越庄严。
就犹如伫立盘膝在脑海中，不断地诵经，令楚尘心境越来越平和……
佛陀身上的纹理更是越来越清晰，每一处细微的转换，似乎都历历在目。
纵然是闭上眼睛。
那佛陀依旧烙印在脑海中……
………………………………
“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大家都很忌讳这里，其实，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鬼魅，都是人心作祟……”
“……”
城外，乱葬岗。
今夜似乎很寂静。
沈期霜跟着捕快李牧易来到守墓人的小木屋里。
一股难闻的，常年没洗澡的腐朽味道，萦绕在屋前。
那味道令人作呕。
李牧易上前攀谈，询问。
岣嵝的守墓人露着发黄的牙齿，只是摇摇头，露出了笃定的神情：“李老大，那边瘴气丛生，瘴气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年，守了二十年的墓，从来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常……”
“你多久没洗澡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
李牧易并不知道守墓人的真名。
大家都叫他【王老头】……
是【河阳城】东边人，听说很早的时候，父母双亡，年轻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长工，也曾成过家，短暂有了一个孩子。
但很可惜，孩子早夭、导致妻子改嫁……
本欲发愤图强，却因一次上工时候，从架子上摔下，最终导致了腿疾……
十年前……
匪徒经过河阳城，烧杀劫掠中，被刺瞎了一只眼，也被烧了脸面，听说肺腑也被烧了。
后来，上一任官府可怜他，便给他了一个守墓的差事，混了一口饭。
这些日子，这些婴儿失踪的地方，弥留着些许微末瘴气。
而瘴气，多见于雨林的湿热蒸郁而成、以及乱葬岗的尸体腐朽而累积……
……
“你好好洗澡……”
“我肺腑伤了，洗澡我就会死的……我想活着，看到那些放火的匪徒死……”
“那些匪徒早已被剿灭了。”
“没有！他们没有死，他们绝对没死！”
“……”
王老头脸色突然大变，声音憎恶、怨恨。
他激动得全身颤抖，握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
然后，开始拼命咳嗽！
咳嗽出了一些很难闻的液体，吐到地上，渗着空气扩散，令人越发得想要作呕。
沈期霜盯着老头片刻，最终默默地走出了小木屋。
乱葬岗外，夜幕昏暗。
“他行动很不方便，是个可怜人……”
“初生婴孩的心肝可以炼丹……”
“你是说他……”
“不知道。”
………………………………
“仙子，怎么了？”
“没事。”
凌晨的夜色缥缈。
遮蔽了许久的月亮，终于冲出云层，浮在了这片苍茫大地上。
离开乱葬岗，走向城边的沈期霜，突然驻足，默默看向周围。
捕快陈牧易愣住，看着旁边的仙子。
随后，却见沈期霜摇摇头，目光却是扫视着周围，似乎有些凝重。
昏暗而又苍茫的大地上，似乎有什么神秘的东西，隐匿在河阳城的角落里……
他们似乎潜伏者，正在观察着自己。
她微微皱眉，握住手中的长剑。
她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保持着平静，一步步走向城边。
直到，走进城边以后，这种被观察的感觉这才消失。
就在她路过老陈小屋……
她突然停了下来。
小屋里，似乎渗着几分新鲜的血腥味。
她闭上了眼睛。
调动感知。
紧接着，小屋内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她“看”到黑暗中……
一个年轻人……
一遍一遍地雕刻着萝卜……
他的雕工依旧很差……
萝卜上沾满了鲜血……
而那双手……
亦是伤痕累累。
新伤旧伤不计其数……
笨拙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傍晚遇到的那个名叫“楚尘”的青年。
陈牧易告诉他……
这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可怜人。
……
她并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赋的人很多。
大多都是芸芸众生中的寻常人……
喜怒哀惧，不过百年，皆是光阴过客。
她不会关注太多。
她转身默默地走进城。
就在离去很远的时候……
她似有所感……
又停了下来。
眸中闪着一阵错愕。
不知是否错觉，那小屋里！
似乎散着一道纯净的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