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景隆帝梦见了前世
风铃叮当的宫殿下面春三月慵懒的亭午,宫道两侧的合欢树簌簌落着绒花。
宋时归的绣鞋故意碾过青砖缝里新发的野草,周策安突然攥住她手腕,猛地将她抵在朱墙上。
远处传来宫人惊慌的脚步声,他滚烫的呼吸却缠上她颈间。
“他们说,你当初背叛和我的婚约,选择自请入宫,是因为爱上了那位少年天子。”
周策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宋时归,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窥探出真相。
蔻丹划过他喉结,宋时归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将军信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挑衅。
周策安的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有消息说,大宛公主遇刺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宋时归,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宋时归淡淡地,“哦。”
周策安掐住她腰肢的指节骤然收紧,玉带钩撞在鎏金屏风上叮当作响:“你说,前来和亲的大宛公主,会不会在和亲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暴毙呢......“
“嘘——“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抵住他喉结,裙裾逶迤缠上玄色锦靴,“南疆进贡的孔雀胆,西境秘传的牵机术,这宫里宫外杀人的法子比御花园的芍药还多,怎么偏要怀疑我?“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般冷冽,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日影忽然大亮,照见她锁骨处蜿蜒的红痕。
周策安眸色骤深,拇指重重碾过那点殷红:“因为你在发抖。“
他忽的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唇擦过珍珠耳珰,“就像刚才在宫中你抱我时,明明害怕得发颤,却偏要说更喜欢我。“
宋时归矢口否认,“我没这样说过。”
周策安低低一笑,“将军府的酒,比宫里的贡酿更烈三分,不就是在说更喜欢我吗?”
女人容颜如画,眉目如黛,肌肤胜雪,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微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柔美。
三月的宫墙下,桃花盛开,花瓣随风飘落,周策安突然启唇,“回去禀明你父亲后,我们马上成亲。”
“好。”
宋时归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她微微侧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脚疼,跪久了~”
周策安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宋时归依偎在他的怀中,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将军,你可要抱稳了,别让我摔了。”
“娇气。”
周策安回头看向那座高高的宫墙,绝美的容颜一点点冰冷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讳莫如深。
两人的身影在桃花树下渐行渐远,花瓣随风飘落。
宫墙内外,春意盎然,日影照壁,将两道交叠的影子拉长在宫墙上。
疾驰的马车碾过满地落花,碾碎宫墙内第三道目光。
景隆帝站在摘星阁最高处,看着周策安打横抱起佯装扭伤的心上人走向马车,脸色越发阴沉。
……
三月的雨来得很急,说下就下,深夜忽然狂风大作,景隆帝正在批改奏折,御书房外大雨滂沱。
一个老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满身褶皱的脸惊慌未定,“陛下,不好了,皇后她薨逝了……”
荒唐!
他还未立后,哪里来的皇后?
宫外一声炸雷轰响,他手中的朱笔顿时砸落在地,一片猩红,血红得刺眼。
景隆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眸瞪大,难以置信的惊恐在其中蔓延。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皇后是谁?
听到她薨逝的消息,为什么他这么难过?
可他分明还没有立后。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他前往中宫。
踏入皇后宫殿,一股寂寥的气息扑面而来。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却也掩盖不住那股死亡的阴霾。
那张华贵的玉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明黄的纱幔轻轻垂下,随风微微摆动,仿佛欲遮住床上之人的容颜。
一阵风吹过来,纱幔卷起,女子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底。
宋时归?
宋时归死了?!
她是他的皇后?
景隆帝如被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双眸失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不对,下午她还好好的。
她还和周策安有说有笑地出宫。
那一对璧人相拥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怎么可能会死?
她怎么可能变成他的皇后?
大雨瓢泼的夜晚,忽然安静了。
安静得诡异。
脑海中突然想起年少时,宋时归在他身旁翩翩起舞的身姿,那轻盈的舞步,那如花的笑靥,仿佛就在眼前。
揪心的痛楚透彻心扉,来时我们并肩走过飞扬跋扈姹紫嫣红的少年时光,往后余生,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天地苍茫,只剩他一人,孤独地守着这冰冷的宫殿与迷茫前路。
无边的孤独在安静的空气里疯狂滋长蔓延。
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那些辉煌与荣光吞噬在宋时归的死亡里。
奇怪,宋时归入宫三年,他从未召她伺候。
他为什么会想起那么多宋时归和他撒娇打闹的日子?
高高在上的帝王疯狂咆哮近乎癫狂,“今乃何年?”
“天元三十八年。”
怎么会?
明明是天元十九年。
他飞奔到铜镜前,镜中人鬓发斑白,形容沧桑。
他已经老了?
宋时归也死了?
又一声惊雷。
景隆帝骤然惊醒,惊悸未定,心跳不已,眼角有湿润的泪痕。
太监们慌慌张张地跪倒一片。
他飞奔向铜镜。
镜中少年天子威仪高贵,容颜华美。
他环视一周——
熟悉的御书房,熟悉的月光,熟悉的奏折。
没有大雨倾盆,没有闷雷阵阵。
没有绝望的死亡,没有无声的老去,没有痛彻心扉的孤独……
原来只是一场梦。
荒诞的,离奇的梦。
景隆帝垂眸,脑海里无端浮现宋时归离宫那天的眼神,宋时归今日低泣求饶的低泣。
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
他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汹涌和挣扎。
怎么会做那么离奇的梦?
宋时归,成了他的皇后?
他已经将宋时归赐婚给周策安,她怎么会成为他的皇后?
天元三十八年,宋时归会死在他的宫中吗?
荒诞无稽!
再睁眼时,景隆帝又恢复了少年天子一贯的平静,好似刚刚差点失去理智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