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劫骨鸣

苍梧宗的天劫剑阵是用龙骨写的诗。

当陆昭背着苏璃踏入护山大阵时，数万柄插在脊椎骨上的青铜剑同时嗡鸣。剑身篆刻的并非符咒，而是密密麻麻的眼球化石。这些“剑骸“感应到陆昭右臂的星图纹路，竟渗出黑色脓血。

“他们用堕仙脊骨铸剑。“苏璃的声音细若游丝，她胸口的青莲已经蔓延到脖颈，“慕青禾八百年前在此斩杀过焚川之主的肋骨。“

骨哨声骤起，十二道披着人皮的剑傀从天而降。它们的脊椎与剑骸相连，动作间发出琴弦崩断的脆响。陆昭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抓向最近剑傀，指尖星纹如活蛇钻入对方眼眶。

“别看剑傀的瞳孔！“苏璃的警告晚了一步。

被星纹入侵的剑傀突然炸开，飞溅的骨片中浮现出记忆残影：慕青禾手持青玉尺，将焚川之主的肋骨钉入剑骸林。但画面在关键处扭曲，本该是肋骨的部位，分明是半截长满肉芽的青铜棺椁。

所有剑骸调转方向，剑柄处的眼球化石同时盯住陆昭。他感觉右臂星图开始逆向流转，丹田处传来锁链断裂声。苏璃突然咬破舌尖，将带血的青莲子按在他眉心。

“它在篡改你的金丹道纹！“

青莲子炸开的瞬间，陆昭看见天地褪去伪装。

苍梧宗根本不存在——所谓山门是无数青铜棺椁堆砌的蜂巢，修士们则是棺内渗出的胶状生物。它们披着人皮修行，丹田处寄生着堕星蛭幼虫。远处主峰上的“护山大阵“，实则是焚川之主肋骨撑开的猩红胃囊。

“幽瞑瞳第二重，观渊。“焚川之主的声音混着粘液吞咽声，“喜欢这个真相吗？“

陆昭挥刃斩碎扑来的剑傀，黑血溅落处升起磷火。苏璃结印催动青莲，根系却突然刺入她自己的瞳孔。少女在剧痛中大笑：“慕青禾...你连自己的转世身都算计！“

地面裂开深渊，九具缠满锁链的青铜棺破土而出。当棺盖被星图纹路推开时，陆昭看到了自己的脸——准确地说，是前一千四百七十五个失败品。它们有的浑身星瘴结晶，有的与堕星蛭融合成肉团，最完整的那具正握着他曾用的宗门佩剑。

“容器回收程序启动。“所有异变体同时开口，声波震碎山峦。

第一具异变体攻击时带着硫磺味。

这个失败品保留着陆昭筑基期的剑法，但每招都混着星瘴爆裂。陆昭格挡时发现右臂在自主吞噬对方星纹，而被吸收的异变体竟在神识中尖叫：“快逃！祂在心脏留了...！“

话音未落，第二具长满口器的肉团已咬住他左腿。更多异变体从青铜棺涌出，它们彼此吞噬进化，最终融合成三头六臂的怪物——左肩头颅是慕青禾，右肩是焚川之主，中央则是陆昭腐烂的面孔。

苏璃突然扯断心口青莲根须，将花蕊刺入怪物眼眶。在对方僵直的刹那，陆昭的右臂贯穿三颗头颅。然而被击穿的伤口里涌出青铜沙粒，迅速重组为更畸形的姿态。

“物理攻击无效。“焚川之主轻笑，“试试幽瞑瞳的'渊噬'。“

陆昭的右眼突然流出沥青状物质，触及的异变体开始溶解。但每吞噬一具失败品，他皮肤下就凸起一块蠕动的星瘴。当第三百具异变体湮灭时，他听见体内传出锁链绷断声——慕青禾的封印在松动。

天劫剑阵真正启动时，星空开始流血。

数万剑骸挣脱脊骨，在血雨中组成旋转的齿轮。陆昭看到每柄剑的尾椎骨都延伸出神经索，最终汇聚到主峰顶端——那里坐着苍梧宗掌门的尸骸，其下半身已和焚川之主的肋骨融合成肉树。

“劫骨...鸣...“肉树发出叹息，所有剑骸调转方向指向陆昭。

第一波剑雨袭来时，苏璃点燃了本命青莲。火焰在两人周围构筑出慕青禾的虚影，然而剑骸接触虚影的瞬间，竟化作青铜蛭群钻入火焰。陆昭的右臂自动结印，星纹在空中绘出残缺的青铜棺椁图。

“原来如此。“焚川之主恍然大悟，“慕青禾把'钥匙'藏在剑阵里。“

当第一千柄剑骸刺入陆昭右臂时，星图纹路终于补全。剧痛让他看清真相：所谓天劫剑阵，实则是慕青禾用焚川之主肋骨打造的“钥匙“，用来开启她藏在九大凶地的封印核心。

肉树突然发出濒死哀嚎，它的表皮层层剥落，露出内部跳动的青铜心脏——表面留着慕青禾的剑痕。所有异变体放弃攻击，疯狂冲向心脏位置。

“原来祂的心脏一直藏在...我的宗门？“陆昭的冷笑带着星瘴回音。

抢夺心脏的混战持续了三十七个呼吸。

陆昭折断第三具异变体的颈椎时，苏璃正用青莲根须缠绕心脏。然而根须接触剑痕的瞬间，慕青禾的残识突然苏醒：“叛徒！“

磅礴剑意炸开，苏璃左半身瞬间碳化。陆昭的右臂应激性发动渊噬，却在触及剑痕时被强行灌注记忆：慕青禾跪在青铜棺上，亲手将青莲道种钉入自己转世身的眉心——那分明是苏璃的脸。

“你才是...最初的容器？“

焚川之主突然切断陆昭的神识链接。等视野恢复时，他发现苏璃正用仅剩的右手将心脏按入自己胸腔。少女碳化的嘴角在蠕动，通过唇语能读出：“...快...挖出来...“

异变体们的咆哮突然停滞。心脏与苏璃融合的刹那，所有青铜棺椁自动开启，露出内部正在崩溃的失败品。陆昭的右臂星纹沸腾，幽瞑瞳不受控地发动终极观渊——

他看见万千时间线收束点：无论自己如何选择，苏璃都会在第九次月蚀时彻底转化为封印枢纽。而唯一变量，是此刻她胸腔内跳动的心脏。

“该还债了，老师。“陆昭的骨刃刺入苏璃心口。

青莲从伤口处绽放时，时间仿佛静止。

陆昭的刀刃卡在心脏表面剑痕处，星纹与青莲根须在他手臂上厮杀。苏璃碳化的左手突然抬起，指尖轻轻点在他眉心灵台。

无数记忆洪流席卷神识：

慕青禾在青铜棺内分娩，产下的女婴胸口自带青莲胎记；

焚川之主将心脏剖为两半，半枚塞入女婴心室；

星骸坠落之夜，少女跪在血泊中对自己说“杀了我“...

现实中的苏璃突然吐出半枚玉珏，与幽瞑海所得残片完美嵌合。时空在此刻坍缩，陆昭看到焚川之主的本体在虚空中狂笑，而慕青禾的残魂正从苏璃天灵盖缓缓升起。

“九川...烬明...“两位死敌的声音同时响起。

玉珏迸发的青光中，陆昭的右臂星纹蜕变为锁链形态。当他本能地抓向苏璃时，却发现少女的身体正在消散为星砂，唯有那枚带剑痕的心脏悬浮空中，脉动频率与他的金丹完全同步。

焚川之主的肋骨突然崩碎，剑骸林化作青铜暴雨。在意识消失前，陆昭听见两种重叠的宣告：

“容器融合度突破50%。“

“《周天劫经》第七章...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