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起
忽然间人影闪动，两条灰衣大汉箭步抢出，冲到地上躺着的断手大汉身前，哗啦啦一声响，断手大汉的手脚之上就忽然多了两条粗大黝黑的铁链巨锁。
一个灰衣大汉将断手大汉提起，另一人快步到曲无容身侧拱手抱拳：“在下等是州府捕快，这厮在周边各县连犯命案，弟兄们追踪已久，今日方寻得行踪，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曲无容轻轻“嗯”了一声，就继续扶着一点红走路，捕快一怔忙问：“还未请教姑娘是哪门哪派？事后六扇门必传书相谢。”
曲无容头也不回，道：“不必了，我们无门无派，不过是江湖散人。”
捕快见她无意透露身份，只得作罢，回身与同伴一左一右，押着断手大汉向小镇另一方向而去。
黄昏、黑夜、黎明。
黑暗褪去，光明到来，一轮圆日自东边旭旭升起。
温暖的阳光洒在一点红身上，他终于醒了。
他一醒来，就看到了曲无容，曲无容就躺在他身边，还在安静的睡觉。
一点红脸色不禁变了，他不记得曲无容怎么会找到他的，也不记得怎么就到了这里，他的所有记忆还都停留在那酒馆中一碗又一碗的不断倒酒，往嘴里倒酒。
他很快就看到了曲无容手中握着的那块本该在他怀里的神秘铜牌，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惨白如纸。
他一把抽出铜牌，就要快步离开，却已晚了。
正如没有人能从一点红手里悄无声息的拿走他的东西，也绝没有人能拿走曲无容手里的物件而不将她惊动的。
“你要去哪？”曲无容道。
一点红板起了脸，冷冷道：“你不是已经对我失望了么？还来找我做什么？”
曲无容看着一点红，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忽然，曲无容笑了。
笑也分很多种，有的是开心，有的是嘲弄，有的是讽刺，还有的是闲得无聊。
曲无容的笑是开心，很开心。
她带着这种开心的笑容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买通了客栈的掌柜和跑堂让他们陪你演戏，也知道你之所以想这样子赶我走是为了不让你的麻烦牵累到我。”
她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样子的情况下，你还想一个人走么？”
一点红沉默。
曲无容道：“我带着你走了几十里路才找到这个破庙，找到破庙之前还杀了个作恶的江湖人，那些人如果要找你，一定会先去那小镇，就算他们手眼通天，最快也得到正午左右才能找到这里，你不用急切。”
一点红沉默，沉默之后，终于苦涩一笑：“我保证再也不喝醉了。”
昨天醉酒之后的事情他全不记得，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曲无容忽然间什么事情都知道了，他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到一点红终于不再铁了心一个人走，曲无容的笑容更温柔，道：“现在你该说一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她看起来一点要追究一点红故意演戏，害得她崩溃大哭的想法都没有。
她本已以为光明彻底消失，彻底离她远去，所有的一切全是假象。结果忽然得到真相，假象还是假象，却不是一点红的友善和温暖，而是这一路来的古怪变化，一点红其实还是一点红，还是像以前那么深爱着她。如此之下，她只有对黑云拨散，光明重现的喜悦，哪里还有半分气愤？
一个身处在黑暗中的人，是绝对不会对“光”生气的。
一点红听了她的话却面露疑惑，道：“什么事？你不是已全都知道了？”
曲无容皱了皱鼻子，道：“你昨天醉成那副样子，我能把你叫醒，能把你带到这里来，已经是神通广大了，你不会还以为我能从你口中问出什么话吧？”
一点红苦笑：“你想知道什么？”
曲无容正色道：“这块铜牌，还有我们的麻烦。”
一点红盘腿坐下，眼神忽然变得深邃，道：“我和你说过，我从小被一个教我杀人的人养大。”
曲无容点头。
一点红道：“从小他教给我的就是杀人，我的使命也是杀人，只有杀人。”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锋锐：“甚至还有人说，我的嗜好就是杀人，生存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杀人，而且什么人都可以杀，只要价钱给的够高，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
曲无容道：“这当然不是真的。”
一点红摇头：“那时候，我也以为是真的。”
“哦？”
一点红道：“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朋友，所以也根本不知道‘朋友’是什么。”
他不等曲无容说话，接着道：“后来我有了朋友，并且决定不再做杀人的‘生意’。”
曲无容顿时明白了：“所以你脱离了那只手掌，而这种事情是‘手’决不能允许的。”
一点红点头：“之前在大漠上还好，现在回到关内，他们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我，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
“我本是该死之人，你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不能死，绝不能！”一点红的话很坚定，坚定得就好像一根钉穿了钢板的钉子。
“你莫忘了，我也是早就该死了的人。”曲无容看着他，问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点红不说话。
曲无容道：“我既然活了下来，你就绝对不能死。否则，我也活不下去的。”
她的声音同样坚定，坚定而又坚决，同时还带有一种难言的真诚，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的真诚。
一点红的目光霍然看向她的眼睛，她当然也正在看着一点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就让我们这两个早就该死，却还没有死掉的人，好好的和这些人斗上一斗！”
一点红心中也被点起了一股热血，紧紧的握住了双拳，却还是摇头道：“那十二个剑客或许还有可能对付，但那个人，那个人的剑……”
“那个人的武功或许算不上天下无敌，但也绝不是我们两个人所能相抗的……”
曲无容的心同样沉了下去，看着一点红，忽然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无论如何，都用不着这么早就放弃。别忘了，连石观音那么可怕的人都被我们打败了。”
她忽然笑了笑，很轻松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都再也休想将我一个人丢下了。”
她的眼神仿佛透过墙壁，看向远方：“活，我们就一起快快乐乐的活，死，我们也得在一起痛痛快快的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