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氏姐妹
傍晚时分，太阳的余晖映射在云彩上，像一条橘红色的鲸鱼在空中缓缓游动。
狭窄的青石路一侧，每间隔数米有一座煤气灯，煤气厂的工人提着长杆火引将煤气灯一盏盏点亮，昏黄的灯光逐渐照亮昏暗的街道。
穿短衫的力工仍在码头背负重物、挥洒汗水。
穿长衫的文员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
拉着黄包车的脚夫蹲坐在路边，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
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依旧吆喝着，向路人们兜售报纸或糖果、香烟。
一辆最新款的西洋‘乌龟车’停在了蓝洋夜总会门外。
穿着旗袍的贵妇人下车后，揽着衣冠显贵的上流人士，走入夜总会金碧辉煌的大门。
几个鲸鲨商会的打手守在门口，收下并核对邀请函。
等那丰腴的贵妇人进入夜总会后，小声地评头论足，偶尔发出几声淫笑。
夜总会对面的小巷子里，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刚刚吞咽下泔水，又拿起还没熄灭的烟头，猛嘬两口。
视线移到远处，一条铁轨横穿而过，蒸汽火车的鸣笛声呜呜咽咽。
车头上冒起黑烟和浓郁的蒸汽，淡淡的煤火气息混杂着机油味沁入鼻腔。
瞧着眼前别具风格的异世界风俗景象，沈安虽然穿越一个多月了，仍感觉有些不真实。
以至于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细致，自己也神志清醒，会累、会饿、会困、会痛，甚至会在夜里做梦。
从墨香书坊离开后，沈安先在商业街一家卤水店打包了只烧鸭，往住处走去。
写了一个月的小说终于完工，而且墨掌柜答应会加快出版刊印。
大概一周后，就有第一批两千本《三国演义》面市，在渝城及附近乡镇的墨香书坊各分店售卖。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沈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正要进屋，却听隔壁传来响动。
房门打开，一只小小脑瓜探了出来。
只见隔壁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女孩站在门口，
女孩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有些苍白。
她的身上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长裙，双手交叠在身前，勾着脑袋望向沈安。
住在沈安隔壁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
姐姐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纪，姓林，在一家女塾教书。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林蓉的妹妹，名叫林芷。
两姐妹的父亲林鹏是个武人，在镖局走镖，几年前死在了马匪手里。
母亲也伤心过度，没两年撒手人寰。
姐妹俩因此成了孤儿，一直相依为命。
姐姐林蓉为了照顾妹妹林芷，担起了母亲的责任，一直到现在都没嫁出去。
沈安在这住了一个月了，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户之间礼尚往来，没多久就熟络了。
或许是缺少父爱，又或许是沈安长得帅气。
小姑娘对沈安似乎抱着莫名的好感，偶尔会到他这儿串门。
林蓉一开始还有些警惕，见沈安并无邪念和任何出格行为，也就稍稍放心了些。
“你姐呢？”沈安问道。
“姐姐早上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林芷两眼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林蓉的薪资并不高。
作为一个女塾的教习，她很难一边维持生计，一边照顾妹妹。
因为财力有限又怕妹妹受人欺负，便没让林芷去学堂。
而是让林芷留在家里，下班后亲自教她识文断句。
通常这个时候，林蓉已经下班到家了，沈安回来时往往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
“可能你娘姐今天有点忙吧。”沈安揉了揉林芷的脑袋，安慰道。
林芷小声道：“沈哥哥，我能去你那里呆会儿吗？”
“进来吧。”
沈安走进屋里，将油纸包裹着的烧鸭放在桌上。
扭头却见林芷直勾勾地望着烧鸭，还咽了咽口水。
见沈安望过来，林芷立刻挪开目光，找了张椅子静静地坐在上面，脑袋低垂着。
“饿不饿？”
“我不饿。”小姑娘连忙摇头。
看出了小姑娘的言不由衷，沈安道：
“刚出炉的烧鸭可香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替我吃点吧？”
林芷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真的吗……”
沈安笑了笑，走进厨房，将熟米饭和一些新鲜蔬菜倒进锅里，准备煮两碗汤饭。汤饭煮好后又从泡菜坛子里取了点自己腌的辣白菜和酸萝卜。
期间林芷在房间里转了转，来到沈安的书桌前，好奇地打量着书桌上的稿件。
‘《聊斋》。’
‘《无情剑客多情剑》。’
‘《小宝传》？怎么都只写了一个开头？’
‘《白老师》？这本倒是写了不少。’
林芷好奇地打开稿件，没一会儿小脸羞红，捂住眼睛。
“沈哥哥怎么会写这种书？”林芷将书稿放回桌上，没一会又忍不住再次拿起来阅读。
看着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脸也越来越红。
“吃饭了。”沈安端着两碗汤饭从厨房走出来。
林芷慌忙放下书稿来到饭桌前，头一直低着，生怕沈安发现她的异样。
“怎么了？”沈安奇怪道。
沈安只以为小姑娘担心她姐姐，心情焦虑。
“没…没什么。”
小姑娘拿起碗筷，脑海中却还在不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刚出锅，慢点儿吃，小心烫。”沈安叮嘱道。
“嗯嗯。”
林芷小口吃着热腾腾的汤饭，脑子里却在回忆书中的情节。
回想起书中的女主角和姐姐职业相同，林芷忽然有了个猜测：
‘沈哥哥，不会喜欢上姐姐了吧？姐姐可是个大美人呢……’
‘让沈哥哥当我姐夫也不是不行……’
林芷想象着以后三个人一起生活的幸福画面，嘴角不自觉勾起微笑。
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点不乐意，好像什么东西会被抢走似的。
“别光吃饭，也吃点肉啊。”沈安给林芷夹了块烧鸭。
“沈哥哥，你觉得我姐怎么样？”林芷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沈安道，“你姐啊，她一个人带大你不容易，你长大以后可要好好回报她。”
“你也别太担心，一会儿你姐应该就回来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林芷心中郁闷。
沈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总是一副长辈做派，明明才只比自己大五六岁。
这时，一阵沉闷的响声传来。
沈安所住的三层小洋楼隔音并不好，有人在上下楼梯时，往往能能听见清晰的脚步声。
“应该是你姐回来了。”沈安放下筷子，打开门便见一丰腴女子上了三楼。
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略显臃肿宽大的灰色长衫，但却依旧掩盖不住其妙曼的身材。
女子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盘成发髻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耳朵上挂着一副白玉耳坠。
只见其额头冒汗，面色有些苍白，呼吸有些急促，神色有些慌张，不时回头后望。
“林姐，这是怎么了？”沈安皱了皱眉，问道。
林蓉见沈安在家，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紧张的情绪松了松。
“姐姐！”
林芷三步并做两步扑到林蓉的怀里：“你怎么才回来？担心死我了！”
“我没事，”林蓉安慰了一下林芷。
接着对沈安道：“沈小哥，谢谢你替我照顾芷儿。”
说着林蓉又忍不住探头望向楼下，见楼下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人跟过来，才松了口气。
见林蓉的表现，沈安有了几分猜测：“林姐，遇上流氓了？”
“这……嗯。”林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林芷将头埋进林蓉怀里，悄悄捏紧了手。
渝城虽然治安不算太差，但不意味着没有地痞混混。
这种货色在穿越前那个满是摄像头的年代都禁不绝，渝城就更不行了。
沈安问道：“那流氓什么来路？”
林蓉想了想，先打发走了妹妹，随后深吸一口气，望着沈安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