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太奇怪了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0章 治国而论小鲜

“毕兄觉得,这道菜口感如何”苏言笑着问道。

“自是口感极佳,苏兄想必是倾注了许多心血在其中的。”李延半是回忆起桌上佳肴的美味,刚刚饱腹的肚子竟然再次有了些空虚。

“毕兄谬赞了。”

“此菜我取名为雪流鸡淖,主料乃是鸡胸肉而成。用刀背把鸡肉剁成茸状将其中的筋络尽数挑出,接着用冷鲜汤调散,加入一些列配料,另外再配蛋清打成的白色泡沫状和鸡浆搅拌均匀,最后用猪油炒熟起锅撒上火腿末,方可食得这一道食鸡不见鸡的菜肴。”苏言淡淡的介绍起了这道菜的来历。

“哦,刚刚这道白色的佳肴,竟然是用鸡肉做成的么?”李延略感诧异,再听得苏言的讲解后他顿时清楚了这道菜肴制作工序的繁琐,不由得再次赞叹起苏言的手艺绝伦。

也怪不得苏兄在后厨中忙活了半天就拿出了两道菜,这一道菜就如此繁杂,想必另一道菜也是极品。

“可是,如此小鲜,又怎么会和大国扯上关系呢?”这才是李延疑惑的地方。

“毕兄在我做菜之前,我会有一个明确的想法,怎么做才能让客人满意。”苏言却是淡淡的喝了口清茶,娓娓道来。

“选什么菜给客人吃?客人有没有什么忌口?这都是厨师在炒菜时会思考的事情。”

“现在同样的问题也摆在毕兄面前,假如毕兄是个...京城县令,京城现在的问题是什么?面对京城中的问题,你需要做什么才能解决它?推行什么政策?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特殊考虑?”

“原来如此,此间的章法就像是做菜一般。此话的意思也绝不是说治理国家就像是烹饪食材一样简单,而是在说其中的办事规律有迹可循。”李延随即恍然大悟。

苏言自是轻笑着,觉得这个毕家少爷以后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官员。

“不仅如此,做菜讲究的是一个火候刚好,配料刚好。想要将菜做的色香味俱全,一切都要刚刚好才行。”

“所以同理,如果一道政策和决议,其中的细节都需要有个恰到好处的度,就像一道菜缺不了盐,而加入过量盐的菜品,味道绝对不会好。”

“此间咸淡之理,便是这一洲一郡之间。而料理好一场宴席,不亚于治理天下事。”

听着苏言在一尺三分地间以菜肴论天下,李延不由得听得有些动容,如此简单易懂的比喻,是自己老师从未与自己讲过的。

“所以,便是要在颁行政策前商议好各项细节,好方便解决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李延了然的点头。

“毕兄聪慧。”

“是苏兄举例浅显易懂,乃当世之大才也。”

“不过苏兄,我有一事不明。”李延细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

“既然苏兄有如此雄才大略,为何不尝试报走官路呢?我大周立国百年,以科举选官,以武举选将;虽说其间免不了苟利种种,但以苏兄经略,当是能压此间群才啊。”

李延的话其实很简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苏言没有尝试做官这条路。明明满腹的经论策论,还顺眼无比,却不能为朝廷所用,为朕所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因为我缺钱。”

苏言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

“.....”

“可....混迹官场.....”李延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

“会很有前途,我知道。也有很多办法收钱,我也知道。”苏言淡淡的摩搓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李延说道:

“毕兄以为,我若是混迹官场,混得名头出来,还会没办法圈钱么?”

李延沉默,他知晓苏言极为聪慧,若是步入官场,想必定是不缺法子搞钱。

“苏兄...会做贪官么?”

“不会,因为我不想做官。”

“.......”

“毕兄,你要知道。我是个商贾,商贾最好是不要为官的,会引来杀生之祸。”

“为什么?”李延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古商人重利,此话不虚。若是让商人做官,若是遇到灾年,甲地商官中有一批粮可用于救灾,两地的灾民愿意用银两购买,但乙地的灾民出价更高,此时商官会卖给谁呢?若是他恰是个黑心商官,该如何利益最大化呢?”

“可若是官商是个.....”

李延想要出言反驳,却被苏言打断了。

“若是他是个有良心的商人,他该是将粮食买到自己的灾区,因为他是那里的县官;若是他是个大善人,那更是大快人心,直接派发自己的粮食就好;但若是他是个黑商,便可以将一笔粮食高价卖出两份的钱,乙地出钱更多,甲地出钱更少,到时便会饿死大片的甲地县民,穷死整个乙地县民。”

“最坏的结果是我们都不想见到的,但是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商人为什么不能从官?”

“因为太有利可图了。”苏言自顾自说道。

李延听了苏言的话也是面沉似水,他当然听得出苏言话里的意思,清楚其中的利害。若是一个商人既是从官又是从商,那么他想要为自己牟取利益和为他人牟取利益也太简单了。

“苏兄一言,当真茅塞顿开矣。”李延拱手,他巴不得现在就跑回宇衡殿,下一道商人不可为官的圣谕。

“毕兄听进去便好。”

“但是苏兄如此清楚其中利害,为何还是不肯做官?”

见李延还在纠结这事,苏言无奈的笑笑,心说这官家少爷是死脑筋么?

“毕兄觉得我满腹经论,又清楚其中利害,当可为一介清官——但其实不然。”

“我这般策略,皆非出自我之口。乃是其他人所论,我不过是一位学语者罢了。”

“谁人?”李延有些怪异的看着苏言,上次他说的以工代赈,说的是出自一位名为管子的老人,这回的烹鲜之论,又是哪位有识之士提出的?

“此番‘治大国若烹小鲜’乃是一位名为伊尹老者的说论,我仅是恰好知晓。”

“伊尹....”李延重复了一遍这有些拗口的名字,觉得这应该也是位了不得的老人。

“那苏兄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李延有些好奇,为什么苏言会对自己说这么多。他自是觉得他与苏言的友谊之深,而苏言平时孤僻,未曾有至交好友,故而同自己在一起时会收不住话来。

对于这个问题,苏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门外的乞丐,让小二赏了他们些碎银。

开业没生意还给碎银......李延只当是苏言心地善良。

“毕兄家里是做官的吧?”

“嗯。”李延在心里补了一句:而且是全天下最大的官。

“毕兄迟早有一天会步入官场的,然后入朝为官。”苏言笑道:

“我希望毕兄会做个好官,哪怕官场再脏心烂肺。若是毕兄有一天变了,也同样如那帮人一般纳垢了,也希望毕兄在纳垢的同时,把事办了。”

李延的内心微微触动,似是想起了父皇驾崩了的那个晚上,脸色苍白的父王躺在病榻上,而自己就跪在床边,身边全是乱套了的太医。父皇拉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不求自己开拓,但求自己守成。自己的“延”字也是因此而来。

父皇啊,我会将李家的江山基业守好的。

“苏兄放心吧,我为官之后一定清正廉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李延的声音有些哽咽,举着茶杯同苏言道。

而苏言则是笑着不语,回敬的茶杯在空中碰了一下,温茶入喉。

咋还给人说感动了呢.....

苏言正欲要说些什么,便看到了李延突然一脸诧异的看着窗外。

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到了醉春居的门前,驾车的下人率先下马踢翻了趴在门前行乞的老人,后便是抬蹬掀帘,让车中之人下车。

马车华丽,一看便是不菲之人的车架。

那下车之人先是臭骂了一顿下人停车不准确,没有停在醉春居的门口,随后同下人交代了几声什么,大步走入了还未开业的楼中。

苏言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跟苏言并不认识下车之人不同,李延可是看的认得那张脸!

是礼部尚书谢德明!

那驾车的下人朝着周边看了看,随之便看到了坐在楼中吃饭的李延和苏言。

他冷笑着提着木棍而来。

.......

回到府中,苏承坐在书房沉思不语。

今日下午他又去宇衡殿寻李延,岂不料再寻了个空门。

不仅李延不在,哪怕是他身边的那个未阉的阉人也不在。

这很诡异.....苏承做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事必定不会那么简单。

他是去见谁了?是那个云江边的管子么?但是这三日在云江的调查来看,根本没有什么叫做管子的老人在那钓鱼。

是范围还不够大么?还是说,这根本就是谎,就没有管子这个人呢。

苏承微眯起双眼,他更倾向于后者。

再加上这几日小皇帝的作为.......苏承觉得他在迅速的成长,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成长。一个十六岁的君主就能有如此作为,等到他三十四十岁时根本便不敢想!先帝在位时,百官忌惮,行非常事也无比小心翼翼;若是小皇帝如此长成,只怕会比先帝更甚。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随即张开了苍老的眼眸,在案前提起笔墨,修书一封。

目的地是他的祖地洛口。

“连夜派送,加急。”

他对着下人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