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着,我想活着。
风呼啸而过,如刀刃一般划开了我的皮肉,鲜血逐渐溢出,糊满了我整个身体。
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身体在被风解剖,从皮,到肉,到骨头,都像是被切菜一样,削成了片状。
窸窸窣窣的,似乎是我的某个部位在往下坠落,也许是肠子,也许是胃,也许是肾脏,又也许是肝肺
我却已无心在意了,像我这种人,少掉几个器官只会带来无边的痛苦,但还不至于让我立即死亡。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盯着远处的星河发呆,堪称漫长的下坠让我的痛苦更加清晰。
我疼痛到想要蜷缩,但这是不可能的。
从星际混乱地带“无涯“处跳下去的人,只会有一种结局,
风会把你的身体压成一张薄薄的纸,然后你就得在风暴眼中走向盛大的死亡,
连骨头都会被摧毁,磨成细小的尘埃。
明明我的身体在一点点被剥落,身上的机械臂等,也在被腐蚀。
我应该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只能享受着这让人疯狂的疼痛。
我却蓦然想起了,多年前为了我而死去的那个总爱穿天蓝色碎花裙女孩的话:
“队长,队长!你真的想死吗?
我听说过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有的人并不是想死,而是精神上的他们想杀死肉体上的他们。
而是渴望爱,队长你是在渴望爱吗?
如果是的话,我可以给你啊,我超爱你的。”
我当时好像有些无语,看着她亮亮的小狗眼睛,
说了句,“别闹,把你的芯片里的数据清清,说这些胡话,是不是又被病毒入侵了。”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却也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说胡话的那个。
她的爱直白赤裸,只不过是有人装瞎当看不见罢了。
但我依然记得她转过头来,用郑重的语气说道
“你会后悔的,队长。
如果你有一天从上千万米的无涯处跳下,
风剔开你的胸膛,试图剥出你的心脏的时候,你绝对绝对会后悔的。”
当时的我,说了什么了来着,好像是
哈,我才不会后悔呢,打个赌吧,谁死前后悔,谁下辈子做谁的狗。
我扯了扯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略显苍白的苦笑。
后悔吗,这次哪怕我是个犟种,好像也得承认,
我后悔了。
后悔在十三岁没有保护好家人的能力,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当成实验品,堕落成异种人。
自2356年开始,人类进入星际时代。
由于百年的安装脑部芯片,改善自身身体素质的历史,全球生物进化,“天赋”诞生。
每个生物出生时脑部会自然产生一颗芯片,被称为自然芯片,也就是核心芯片。
核心芯片上会承载天赋和人的所有记忆等,例如“天赋”如什么力量增强啦,什么阵营增幅啦等等等等。
当然也有些强大且稀有的天赋,被称为“特殊天赋”。
目前已知的最强的特殊天赋有:共生,血落,残梦………
因此,在这个时代,核心芯片才是所有生物最重要的东西。
而那些天性凶残,暴虐邪性的星际生物又被称为异种。
而所谓异种人的产生,就是用非法的改造手段:
用异种的芯片,取代人类的自然芯片。
异种人可能会出现“天赋”的变异,也会出现一些缺陷,例如暴躁易怒,智商底下,喜怒无常。
一些异种人更是以人类血肉为食物。
而我弟弟因为人体实验,那属于人类的自然核心芯片破碎。
只能依靠异种的辅助芯片活着,堕落为异种人。
异种人中又有特殊异种,指那些特殊的星际生物(来自黑洞附近,与其他位面有联系)为改造母本的异种人。
我也后悔在十八岁没有成为流浪区小组赛事第一,没资格得到失踪的父母的下落,
也没资格保全自己的身体,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例人类,机械,特殊异种的完美结合体。
后悔在二十八岁让爱着我的女孩儿,替我前往暗杀任务目标,
因为没钱治疗,这种可笑的理由,被堕落异种带来的伤污染芯片,死在那个枯燥乏味的冬天。
哈,就因为没钱,没钱治病,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没了。
她的眼睛,明明比冬天里被阳光照着的雪还漂亮,总是像清泉一样水汪汪的,却干涸地像是枯井。
真是可笑呀,穷病,穷病,果然所有的病都他妈跟穷字相关。
后悔在三十八岁,依旧没敢跟那个女孩儿的哥哥说,我想娶她。
哪怕娶到的只能是一小捧骨灰,一小块芯片,一块墓碑,一小座坟墓。
更后悔在四十八岁,因为力量羸弱,过于急躁,轻信叛徒。
害的整个组织被实验室和异种上层盯上,被所有敌人联合围剿,所有成员全部死亡,
而我一人侥幸逃生后,无颜苟活,只好来到无涯处结束我浅薄的一生。
我的意识正消逝着,脑子里完全就是走马灯的场景,一幕幕,都让我很想哭。
蓦地,眼前一片漆黑,我知道,我是死了。
………
k级地下城,
雾霭浮在半空中,灰色的地面散乱分布着些劣质无比的晶体矿,走在这种路上真让人害怕脚皮会被磨破。
一间破败的小屋子,墙角堆着许多的杂物,有弃置在透明塑料盒中的钉子,
有f级异种的暗红色甲片,有被涂着银膜的涂层布。
小小的纸盒子里,团着一圈圈抹布,搅在一起,像是蛇一样扭曲着。
或许里面会孵化出一些奇异生物,穿着一双破烂鞋子的小男孩警惕着睁着眼睛。
手里拿着棍子,指着里面湿漉漉的机械生物。
他一步步地向小盒子走近,手里的铁棍被手掌拿的稳稳的。
棍子前头是尖的,还有着新鲜的泥土,湿漉漉地,一看就是刚从矿区顺回来的。
忽的,纸盒子里的生物不安地抖动了两下,呜咽出声,细细地听去,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在哀怨地哭。
这种情况让临原一愣,他捂着脑袋愤怒地想,
天呐,不会真的是哪个花姐没做好措施,怀上了谁的孩子。
然后害怕被别人发现,被花妈妈打,就生了孩子,扔到他们这个小破地方,任由这孩子自生自灭了吧。
那可真是个大麻烦,如果是什么小矿头的孩子,
他们这些可能知情的人都得被拉出来揍一顿,被碎了些感官芯片都有可能。
那些人的手段总是很残忍的,让人失去感官辅助芯片,对他们来说只是处罚人的基本手段。
他们可不管失去了一项感官的人,怎样在这个混乱的地下城存活下去。
想到这里,临原的心脏怦怦跳,手掌也不自觉地握紧,汗水一滴滴地从额头滑落。
他想,如果真的是个孩子,那自己要么想办法杀了这个罪恶的婴儿,毁尸灭迹。
真是活见鬼!一个婴儿!
一个带着原罪的婴儿!
活在哪里不好?偏偏要活在!!!
k级矿区的地下城!
他妈的奶奶地祖宗十八代的,这都什么事啊……
他还一定要想办法带着临妍赶紧逃,逃到地下城其他区去,哪怕成为可耻的偷渡者,也要活下去!
他一步步地向前走,然后狠狠地将棍子唰地捣向前方,怀揣着一种决心。
“当———”棍子狠狠地敲到了里面小生物的头上,发出了很大的摩擦声。
咔嚓一声,天旋地转,那个东西总算被吓地蹦了出来,
临原的眼前炸开了一片黑影,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那个蹦到半空的怪异东西。
它一身黄毛,偶尔有几片黑毛,机械腿坏了一半,脑壳也被嘣开了,露出了里面暗红混黑色的芯片。
有些奇怪的是,那个芯片此时正在不安地震颤着,发出嗡嗡地宛如蜜蜂的声音,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有些诡异。
临原头皮发麻,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呜噫哇哇”
“哇哇哇”
“嗷呜”
我靠我靠我靠,什么玩意儿?
即便临原从小圆滑,又有一手好偷术和哄地人找不着北的口才,
还能带着妹妹在地下城活下来,他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男孩。
他哪里见过这种诡异的画面,身子一抖冷汗冒得像油一样。
他没多犹豫,凭着本能反应,就急慌慌地拔起腿要转身往门外跑。
恰在这时,
“轰——”
远方传来似雷声的声响,其间还混杂着
“杀了对面的!大炮轰死对面他娘”是一群男人们的吼声,只听声音就知道必定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快跑啊!那边又打起来了!”
女人们尖利地喊着,腋下往往夹着一两个瘦弱地露出背部骨头的脏小孩。
而男人们,跑的就更快了。
他们也不管前方有没有人,只管着向前踏,踏到了人就不管不顾地踩上去,至于被踩的人死没死
————谁管他呢。
他们和临原一样,像是些窸窸窣窣的小灰老鼠。
女人们从不知道哪些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又向各处钻了过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冷漠,完全没人关注到临原这边的场景。
熟悉的帮派间互相轰炸的炮声传来,临原脑袋里紧绷的神经被双重打击。
他抬头,目眦欲裂。
靠!怎么陨星帮和破河帮又打起来了?!
这个月都几回了?还打?
他被吓得脚一滑,不经意地踩到了墙角收集起来准备卖钱的铁块堆上。
而小破房子受到炮弹冲击波的影响,也开始往下倒塌。
巨大的石块砸在地上,成了粉碎的细石。
临原小腿一抽,痛感爬上脊背,他的眼里一下子浮出泪花。
他身体后倾,脑部受到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倒前,临原脑子里的唯一想法是:
十二月份,疑似对他重拳出击。
铁块又受力弹到了满是灰藓的阴湿墙上,“啪嗒”弹到了那个奇怪生物的脑壳里去。
电线被割开,芯片裂开了一角,繁杂的数据不安地窜动着,
晶蓝色的奇怪文字爬满了芯片板,倒有几分瑰丽之色。
突然,一切恢复寂静无声,
三秒后
一个略显冷漠,还略带嘲讽的机械男声接连响起:
“叮————由宿主的未来体创造的系统“无尘”已安装,
老登,很高兴看见你年轻时候。
嗷,不对,现在你还是小登。
顶着破烂脑壳的我愣住了,不是,什么玩意儿,系统?
我上辈子也没造出个系统啊。
那不是古早蓝星小说里出现的东西吗?
我嗷呜了几声,意思是
“那你来自多少年后?你有什么nb的功能“
我心头一阵爽快,这可是系统哎,传说中的系统哎。
系统无尘却没理我,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轨道偏航,警告,已进入虫洞。”
“叮————已进入传说中的时空虫洞,即将回溯至三十八年前。”
“自毁程序已失效————
部分数据丢失,核心程序已保留。”
“叮————已搜寻到合适的芯片载体。”
“已鉴定,载体为g147型矿区辅助工作性成长机械犬,疑似从矿区逃脱。
内部芯片已遭受异种血液污染,感染度百分之六十,符合核心芯片安置环境需求。”
“核心芯片已承载,当前融合度百分之一,百分之二………”
“融合度百分之百,恭喜您,成为了一条狗。”
“祝您————万事顺利,哈哈哈哈我先睡了。”
听到这里,用了吃奶的劲睁开眼睛,眼前刚刚出现了光亮的我
“……………”
“……汪?!”
不是,啥玩意儿?
系统?!!!你等等啊,别睡啊!别睡啊!
“汪汪————汪汪!”
好消息:我似乎穿越回那些破事没发生前了,还自带一个未来自己创造的系统。
这次不干翻那群煞笔就不礼貌了。
坏消息:老子是狗,一条机械狗,一条最多三个月的瘸腿机械狗。
上辈子当人被骂狗,这辈子当狗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