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隐蔽的角落
风雪愈演愈烈，狂风裹挟着暴雪，如同一头头张牙舞爪的猛兽，在天地间肆虐咆哮。
细密的雪花被风卷着，打在岩石上发出“簌簌”声响，仿佛是这战场的悲歌。
在战场的一角，一处隐蔽的小山洞静静隐匿其中。
洞穴外面，一片死寂。
细密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无数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而后融入这无边无际的雪海之中。
洞穴之内，一片宁静。
镜风尘紧贴着洞口外围，身姿如猎豹般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尽管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寒冷刺骨，狂风裹挟着暴雪肆意侵袭。
但作为修士，早已历经修炼的洗礼而脱胎换骨，寻常的风雪严寒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考验。
而剑平凡躺在一片空地，他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已趋于平稳，身上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只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镜风尘缓缓回过头，眼神复杂交织，冷漠与忧虑在眼底翻涌。
山洞内光线昏暗，阴影在他脸上肆意攀爬，更衬得那双眼睛深邃难测。
看向躺在洞穴深处的剑平凡，他的目光先是掠过对方平静的面容，随后落在那毫无防备的身躯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冷漠的神色愈发明显。
此刻的剑平凡昏迷不醒，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边缘，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
镜风尘深知，带着这样一个“累赘”，自己行动会受到极大限制，每前进一步都要面临更多风险。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本就艰难，多一份拖累，就可能多一分丧命的危险，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目的……
然而，就在冷漠几乎要占据他全部思绪时，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悄然浮现。
那是人性中仅存的一点善良，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虽微弱却顽强。
镜风尘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他缓缓抬起手，肮脏的手指探入衣衫之中，从中掏出了那块破布——剑平凡视作珍宝的家书。
家书沾染了无数的污渍与血迹，显得愈发破旧不堪。
镜风尘将它捧在手心，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不屑，多了一丝凝重。
他轻轻地打开破布，山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能看清眼前之物。
镜风尘微微皱眉，凑近了些，借着那缕微光仔细端详。
破布上满是各种污痕，有干涸的血块，有战场上溅落的泥点，还有不知从何处沾上的黑色秽物，这些污渍层层叠叠，几乎掩盖了破布原本的颜色。
他伸出手指，指尖沿着破布的纹理缓缓滑动，将那些顽固的污痕逐渐清理掉。
镜风尘终于将家书清理干净，然而，历经战火洗礼，完整能看清的只有寥寥几句话。
“平凡吾弟，生死无常，望你……万事平安，莫负……”
至于其他的内容，都被污渍浸得模糊难辨，只能隐约瞧见一些笔画的痕迹。
镜风尘望着手中这封字迹斑驳、内容残缺的家书，心里一阵阵地泛酸，滋味复杂得难以言表。
自从沦为“死囚”，被帝国无情地押送至战场去卖命，他的生活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在生死边缘反复徘徊，每一天都是煎熬。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等来的只有战场上的厮杀声和自己孤独无助的身影，一张书信对于他而言，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镜风尘想到这里，心底瞬间涌起了浓烈的恨意，他的眼神变得阴鸷而冰冷。
成为“死囚”的那段过往，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时刻啃噬着他的内心，那完全是冤枉……
“咳咳……”
一阵微弱却揪心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剑平凡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接连咳嗽了几声，声音中带着浓重的虚弱与疲惫。
镜风尘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剑平凡。
只见剑平凡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神中还残留着昏迷未醒时的迷茫与混沌。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剑平凡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却因牵动伤口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镜风尘见状，心中的复杂情绪暂且被搁置一旁，急忙凑上前去，冷漠地说道：“你醒了。”
剑平凡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没事，咳咳……”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镜风尘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盯着剑平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最好别乱动，不然很容易死。”
而剑平凡恍若未闻，眼神中透着焦急与慌乱，脑袋开始不停地转动，目光急切地在四周来回扫视，双手也不自觉地在身上摸索起来，动作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紧张。
这显然是在寻找他的家书。
那份家书，对他而言，是无比珍贵的精神寄托，即便身处伤痛之中，也心心念念。
看到剑平凡不顾自身安危的模样，镜风尘心中五味杂陈。
他抬手朝着剑平凡轻轻一扔，家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剑平凡的身上。
“帮你清理干净了。”
镜风尘说罢，自顾自的回到洞穴的边缘，观察着外界的一切。
剑平凡的双手哆哆嗦嗦地抓住家书，急切又小心翼翼地展开，动作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
目光首先落在那几行清晰却断断续续的字句上。
“平凡吾弟，生死无常，望你……万事平安，莫负……”
短短几个字，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剑平凡双唇紧闭，死死地咬紧牙关，泪水却夺眶而出，顺着他那布满血污和泥巴的脸颊缓缓滑落。
剑平凡缓缓抬起手，用那脏乱的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去那些泄露他脆弱的泪水。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家书上，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手指轻柔地将家书一点点叠好，叠好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家书塞进衣内，紧贴胸口的位置，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离家人更近一些。
做完这一切，剑平凡微微仰头，望向镜风尘。
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迷茫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伤痛后的冷静。
嘴唇微微蠕动，声音略显沙哑，但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谢谢。”
镜风尘神色冷淡，微微别过头去，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不用谢。”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不值得挂怀。
他的目光依旧望向远方，又或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剑平凡挣扎着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好不容易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镜风尘身上，再次开口说道：“大哥，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
镜风尘仿若未闻剑平凡的询问，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态，目光凝视着洞穴外的风雪。
剑平凡见此情景，并未就此放弃。
他皱了皱眉头，费力地撑起身子，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往镜风尘那边挪近了些许。
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再次诚恳地说道：“大哥不告诉我尊姓大名，小弟日后如何报恩呐？”
镜风尘微微侧过脸，看向剑平凡，眼神平静且透着几分沧桑：“战场上，人命如草芥，随时都可能落得个身死的下场，更别提，你我都是死囚……”
剑平凡肮脏的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容，他微微坐直身子，尽管伤口的疼痛如潮水般一阵阵地袭来，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此刻说话的兴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虽然战场上生死难料，但对比牢狱之中，仍然有那么一丝希望。”
剑平凡转过头，目光热切地看着镜风尘：“大哥，你想想啊，牢狱里，死囚每日只能等死，看不到一丝光亮，没有任何盼头，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战场上，虽然危险重重，但只要战事结束，所有死囚都会得到赦免，重获自由身。”
镜风尘听闻剑平凡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冷冷地耻笑一声。
他微微偏头，目光扫向剑平凡，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和不解。
怜悯还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解为何还这般天真乐观。
就在镜风尘刚欲开口反驳，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他凌乱的发丝，也撩动着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镜风尘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自报姓名，语气平淡却清晰地说道：“镜风尘。”
声音在空荡荡的洞穴中飘荡开来。
剑平凡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赞叹道：“真是好名字，有诗意！镜中观世相，风尘历沧桑，大哥这名字，真是妙哉。”
镜风尘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瞥了剑平凡一眼，闷声道：“哪有那么多学问，随便取的罢了。”
镜风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再次投向外界的风雪，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麻木。
在他看来，名字不过是个称呼。
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哪有闲情逸致去探究名字背后有没有诗意、有没有学问。
剑平凡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过了会儿，再度看向镜风尘，有一茬没一茬地问道：“大哥，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镜风尘微微皱了皱眉，目光从洞口收回来，缓缓说道：“我不清楚具体位置，只知道这是在战场的边缘地带，你昏迷过后，遇上了敌人的搜查，又恰逢天气变化，慌不择路就躲进了这个洞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思索后的无奈。
镜风尘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留意着洞穴外的动静，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异常的声响。
“呼！”
下一刻，一阵狂风裹挟着漫天大雪，卷进山洞内。
刹那间，原本还算平静的山洞被搅得天翻地覆。
狂风在洞口处发出尖锐的呼啸，好似无数恶鬼在齐声号哭，那声音沿着山洞内壁疯狂回荡，震得人耳鼓生疼。
雪花密密麻麻地往洞内猛灌，瞬间模糊了整个视野，刚刚还相对温暖的山洞，温度急剧下降，冰冷的气息迅速蔓延。
雪花落在地上、洞壁上，还有镜风尘和剑平凡的身上，很快便堆积起来。
镜风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双眼紧紧盯着洞口，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担忧。
他深知这风向的改变意味着什么。
之前他们躲在山洞，借助洞口自然的风向，既能隐蔽身形，又能避免过多的风雪灌入。
可如今风向突变，不仅山洞的隐蔽性大打折扣，呼啸而入的风雪更是会将他们暴露给潜在的敌人。
剑平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一边用力抖落身上的积雪，一边忍不住仰头对着洞顶吐槽道：“老天爷啊老天爷，你这是专门跟我们作对是吧！”
说罢，他转头望向镜风尘，眼中满是焦急与无奈：“大哥，这可咋办？得想法子挡住洞口啊，再这么吹下去，咱非得给冻成冰雕不可！”
镜风尘紧盯着洞口，神色严峻，狂风呼啸着吹乱了他的发丝。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附近没有什么可用之物，根本挡不住这风雪。”
镜风尘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奈。
顿了顿，他看向剑平凡，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风向突然变化，可能是敌人在操控……与其在这里等死，倒不如去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剑平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大声说道：“这不是自讨苦吃嘛！外面这鬼天气，别说找山洞了，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镜风尘冷冷地扫了剑平凡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绝与不耐，一字一顿道：“那你就待在这里等死吧。”
话音刚落，他再不犹豫，转身朝着洞穴外走去。
望着镜风尘逐渐消失在茫茫雪幕中的背影，剑平凡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刚刚还犹豫不决的他，此刻突然意识到，若真留在这里，等待自己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大哥，你我命中有缘！定是上辈子的拜把子兄弟啊！不能见死不救啊！”剑平凡再也顾不得许多，心急如焚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