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黑
然后那剑刃挤开了眼球内的黏腻液体,刺破了后方颅骨内最薄弱的一块镂空骨群,继而长驱直入,沿着神经钻行的通道直达最里面的脑仁,又随着手腕猛地一个扭转。
“叽!!!”
可能是剧痛,也可能是脑袋被搅动时牵扯到了某片区域,反正那妖物瞬间一阵抽搐,嘴里也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尖啸。
当然,许仙并没有停手,这一刻他的笑容似乎变得比那妖物更加的瘆人;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俯下了千疮百孔的身子,也顺带着将胸前那个头颅垂到了脚下的废墟上,就那么拿着剑,仔仔细细,又极为稳定且粗暴的沿着两眼间的鼻梁软骨横向猛地一揦。
锋利的剑刃划破骨骼,雨水灌进了颅腔,鲜血喷溅出来,又被夜雨拍散。
由于隔得太远,人们看的不够清晰,只能依稀辨别出那消瘦的躯体开始无比认真握着手里的剑锋,他在切着,划着,翘起,掀开,然后将手探进去,指头戳进了那黏腻的,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何种触感的灰白组织之中。
然后捏碎,搅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的,在他身体里疯狂钻行的骨刺停下了,那尖哑的嘶鸣停下了,甚至雨幕倾泻而下的声音都似是消失了一般。
所有人的耳旁仿佛只剩下了那“咕叽~咕叽~”
颅腔内黏腻泥浆的声音。
持续着......还在持续着......
直到每个人都因那简单的动作和声音,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异样感,终于,那书生似是总算满足了,他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才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了一般;
而那身上的血也已经染湿了原本干净的长衫,不过他并不在乎,只是面带微笑的走向了老人,还很礼貌的将那把飞剑双手递了过去,并谦逊一礼:
“小生许仙,见过老先生。”
很难想象,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这人还会在意这些无用的礼节,那些将士们还没有从刚才接连绝望或希望的交织反转之中回过神来......甚至连面前的陆玄宾老人也愣了一瞬,看着眼前年轻书生的身体:
“你需要治疗。”
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这是他此刻能想到,也是最应该被说出来的一句话了。
而许仙也点了点头:
“伤的确实有些重了......不过小生力所能及。”
他笑着道,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弯曲,指节放于唇间,吹了个轻盈的口哨。
......
远处淮安县。
雨丝落于溪水,荡起片片涟漪。
入夜的小城早已入睡,上京城墙下方不远,有一处长街,这里依旧保留着百十年前的古老巷子,民宅青石碎瓦,道路参差不齐,高大城墙多年来一直没空出银子修缮,上面还残留着妖族攻城时留下的剑印和爪痕。
而就在这处偏静的街道之中,还有一处更加偏静的小院。
竹栏篱笆,长着青苔的小屋,几乎和破落长街融为了一体,若不是门前挂着个木质牌匾,可能一走一过都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保安堂》......
这块匾刚刚挂上去还不到两年,应该还算新,但是被雨水冲刷的有些冷清。
这便是许仙刚来淮安时候开的那家医馆,一年多都没有开张,早就被街坊遗忘,透过篱笆朝小院里望去,一口水井,一棵老树,树边拴着一只杂毛小黑驴,这会儿正垂头打鼾,那雨水落于身上也浑不在意。
院中偏房的窗子映着昏黄的烛影,屋内的柳氏正对着烛光缝补着衣裳,小丫头萍儿还没有困意,听着院子里的雨声发呆。
这一年多以来,母女俩就住在这里,不然积攒了一个冬季的雪早就将这房梁压得裂开,整个院子也早就被杂草占满了。
“娘,许大哥还会回来么?”萍儿问道。
柳氏手中的针忽的偏了一下,在指尖戳出了一个细小的血滴,她轻轻的将其揉开,迟疑了片刻:
“应该会的......行李,小黑子都在这儿......”
妇人轻声道。
窗外有风雨,屋内有炉火,树下小黑驴依旧打着鼾,仿佛一切都如过去的几百个日夜一样。
然而,就在这哗啦啦的落于声之中,树下的那小黑驴耳朵突然的动了动,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睁开了眼……望向了夜色中某个方向。
然后,这只驴子就很突兀的叼起了拴着自己的绳子,一口就将其咬断。
又走到屋檐下,从柴火堆旁咬住一个有些旧的行囊,往身后一甩。
那行囊就稳稳的搭在了背上......
继而,就安静的走出了小院,走入了漫天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