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勇者和新勇者
勇者阿·戈多拉！
一想到这个名字，新勇者“弗洛多尼克”的血液在膨胀，他的心脏无比激烈的跳动。
那个名字是多么的耀眼，在魔王将世界染成漆黑之时，人类唯一的一束光，他曾经是那样的向往阿·戈多拉，那样的崇拜他，那样的祈求，那样的渴望……那样的……嫉妒！
他曾经赢了阿·戈多拉！
在战斗中挑断了他的右手手筋！
这是魔王都没能做到的壮举！他已经超越了所有……
理应有人称赞，理应有人为自己呐喊——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兴奋，愉快，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两年。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一场胜利的虚假，任何意义上的“高层”，都是如此。
世人都知道，倘若不是勇者被圣女夏蒂骗走了勇者之剑和勇者之铠，倘若不是那位魔法师从打开了逃走魔族的大门，让魔族残余出现，阿·戈多拉前往讨伐耗尽体力，倘若不是欺诈师欺骗他喝下了蕴含诅咒的药剂，倘若不是炼金术师给予了他枷锁……
弗洛多尼克不可能战胜勇者。
倒不如说……即便是这样，勇者还是从他的手中逃走了，或许，那个时候，阿·戈多拉并不是真正的无法战胜他，只是觉得心灰意冷，只是不想再继续反抗了。
他其实听说过一些关于阿·戈多拉的消息，这位勇者有些时候会在世界某些地方被人认出来。他知道阿·戈多拉过得很颓废，知道他在借酒消愁——这很好！这些年来，他的努力和锻炼从未曾懈怠，一想到那位勇者还活着，他就很痛苦。
但是他不能去讨伐，因为“勇者”不应该去对抗“前勇者”，即便是这位前勇者已经做出了许多“令人失望”的事情。
可现在不同，阿·戈多拉勾结吸血鬼女王，让魔王取回了左手已经成为了事实，他不知道那位勇者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从没有如此兴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种丑陋的情感，那个正直和善良的化身，终究是做出了丑陋的事情。
那个人的“金身”破灭，才是让弗洛多尼克最为兴奋的事情。
他不是自己心中想象的那个完美的人，他会做出这样的卑劣的事情，所以他原本就是一个卑劣的人，只是因为过去他隐藏得太好，所以我做的事情不是错误的，如果让这样一个阴暗卑劣的人继续沐浴在阳光中，早晚会给世人带来灾难！
亏得自己过去还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感到些许的愧疚……自己做的没错啊！
只要把他杀死，就可以……
他现在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
离着白溪镇比较遥远的一处河谷，多罗和丽思朵微在这里停留，等待着“不知道是谁”的敌人前来。
“多罗，你觉得会是谁来？”
多罗摊开手：“嗯，我想夏蒂应该不会来，可以排除，剩下的……都有可能。”
这有什么参考价值？丽思朵微有心想说她也可以做出这种判断，毕竟那位圣女在看守魔王的右手。按照她那谨慎的个性，既然左手已经失窃，断然不可能离开右手的镇压。
这简直是废话。
但这是多罗说出来的，所以她说：“不愧是多罗大人，您的推测完全是有道理的！”
多罗一时间有些无语：“你倒也不必这么吹捧我。”
“您不必自谦，无论什么时候，您在我眼中都是闪闪发光的。”
这么直白的话语让多罗有些绷不住，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眼前女性的殷勤。
丽思朵微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人，昔日她“弃暗投明”的帮助了他们，共同对抗魔王，但这并不是说，昔日的勇者阿·戈多拉就会对这位丽思朵微有多么的特殊，因为彼时的勇者，深刻的知道这个吸血鬼女王在过去的岁月中对人类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并不能发自真心的原谅对方。
但这个人对人类很过分，对于勇者，对于阿·戈多拉来讲，却算是仁至义尽。魔王当时对自己发动的攻击不可能是在演戏，丽思朵微仍然帮自己阻挡了那样的攻击，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很大概率可能会死？
多罗将自己脑海中的种种念头驱赶出去，过去的事情现在继续回忆已经失去了意义，他甚至不确定过去的真心和虚假。现在也无从把握是非。
他突然之间看向了某个位置。
“是有人来了吗？”
多罗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那边那朵花还算是好看。”
丽思朵微看向了那朵花，露出笑容：“那是迷惘之花，当初魔王大人亲自培育的花朵，用在和人类的战争当中，单独的一朵并不造成威胁，是很好的观赏性植物，现在也有野生的品种。”
“从那个时候，她就在做这些事情？”
丽思朵微笑了笑：“谁也不知道魔王大人到底是在想什么，总是突然之间做一些令人觉得奇怪的事情。用我们的思维去揣测魔王大人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她说的是事实。
多罗和丽思朵微就在这里等待。
一直等到夜晚，多罗突然说：“丽思朵微，你走吧。”
“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到来之人是谁。”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感受到了上面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这只右手还能够看上去正常的活动，是因为他的力量还仍然存在，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这只手能够发挥出什么力量，在高手的对决中，这相当致命。
看见他的动作，丽思朵微于是也理解了到来之人。
“是那个小偷！”
偷走了阿·戈多拉名誉，身份的小偷。
所谓的新勇者，弗洛多尼克！
“多罗……”
“丽思朵微，不必多说，倘若是其他人，你可以在这里，但如果是弗洛多尼克，这是我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他腰间始终挂着一把剑，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丽思朵微一眼就能够看出那把剑的劣质。
“你会死吗？”
她如此询问。
“会死吗？”多罗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但又莫名的觉得有些悲凉，“我不会死的。”
“你还能拿起剑战斗吗？”
“我可以。”
丽思朵微于是后退了几步，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多罗一个人站在这里，从兜里拿出一瓶酒，往自己嘴里灌。
直到这瓶酒快要喝完的时候。
“阿·戈多拉。这可不成样子。”
多罗缓缓的蹲下，他将酒瓶子温和的放在地上。然后转向了自己的身后：“是她给了你我的位置？”
“我一直就能够找到你。”
弗洛多尼克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叔，他无数次的想象过，和阿·戈多拉的再会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现在看来，实在是令人扫兴，这个男人的眼中没有一丁点的名为“战意”的东西。
“你是想要死在这里吗？”
“或许那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多罗并没有反对，他看起来醉醺醺的，“丽思朵微快要死了，如果魔王还想要继续复活，那么我死了，她能用的人就会变少，她就不得不继续利用丽思朵微，从而延续丽思朵微的生命。”
弗洛多尼克那白金颜色的头盔下，露出一抹笑容：“听起来你好像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阿·戈多拉，你已经承认了自己和丽思朵微勾结，复活魔王的罪行吗？”
“我承认？难道不是你们先定罪了吗？你觉得我没有看报纸吗？调查没有，审讯没有，先给出结论。执行逮捕，我可不记得人类中央帝国的律法是这样子制定的。”
“对于背叛人类之人！不必以帝国的法律来约束！”
“还真是。你这个话我过去也说过，用来彰显自己的正义，抹除内心中的愧疚感，毫无负担的杀死魔族。你的确是像模像样的，像是你这样的人，或许比我更适合成为这个勇者，你更适应这个世界。”
他的话语中没有怨恨，明明昔日，弗洛多尼克做了那样的事情，可这位阿·戈多拉，没有哪怕是那么些许的愤怒。他就这么用那浑浊而沧桑的视线看着自己。
让弗洛多尼克感到了愤怒，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突然之间像是想通了什么：“我知道了！阿·戈多拉！你这样子说我的好话，是想要让我放过你！啊~这可真是令人苦恼的事情，你可是背叛了人类，试图复活魔王，让这个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当中，即便是我这样的仁慈而怜悯，想要保下你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让我想一想，你现在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祈求，我或许也会这么做。”
“呵！”
多罗只是笑了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笑容，让弗洛多尼克的情绪彻底陷入了崩坏当中：“你在笑说什么！”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一脚把多罗踢飞了出去，撞击在了河谷的岩壁上，扬起巨大的尘埃。
先前多罗放在地上的酒瓶子已经被踩碎了。
“咳咳！咳咳咳！”
多罗咳嗽着从灰尘中站起来：“那个酒瓶子可是高级货。是狂野派的作品，充满了艺术的表达。你这弄坏了，有人会生气的。”
“你这酒鬼！”
弗洛多尼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这把剑寒光四射，是中央人类帝国的宝物。
“阿·戈多拉！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拔剑！”
多罗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他好像酒都还没醒的样子：“你觉得你杀死了我，就能够成为真正的勇者吗？”
“你说什么？”
“你觉得你没有杀死我，你就不是勇者了吗？”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他为什么还不拔剑？难道他是真的想死？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瞬间出现在了多罗的面前，多罗周围的烟尘此时此刻仿佛都慢了一步，没能够被驱散开来，而剑已经斩开了灰幕，寒光四射。
多罗只是侧身，躲开了这样的劈砍。
然而，弗洛多尼克的剑术是强大的，劈砍落在空处，他落地的瞬间就马步向前，而后横转刀刃，竖劈化为横砍。
多罗往后一步，抵住了刚才自己撞击的石壁，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样的横砍。
弗洛多尼克再往前刺，他的攻击不会就此而停止。
多罗终于握住侧身用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我一直觉得我挺可悲的。”多罗那双眼睛当中的浑浊逐渐褪去，他好像逐渐的在醒酒，“我所爱之人，我所守护之人，联合起来背叛了我，我至今为止甚至不敢去调查她们背叛我的原因，是因为利益？是因为权力？是因为我的确是做了什么错事？是因为她们爱的偏移？亦或者，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她们利用的工具？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我就感到窒息和痛苦。所以，我是一个懦夫，我逃避了许多年。”
他自言自语，手上的力气却无比庞大，让弗洛多尼克难以从他的手中抽身。
“但是你比我更可悲，弗洛多尼克。”
多罗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看到了对方眼眸中倒影的自己：“你既不能动用勇者之剑，也不能穿上勇者之铠——那两个东西说是‘勇者’。实际上，夏蒂曾经穿过勇者之铠，也用过勇者之剑……不能使用那种东西，只是你不够强大。”
“住口！”
“你觉得杀死我就能够取代我，可你甚至不是我们当初那个队伍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你是如此的羸弱和渺小——或许也正是因为你的羸弱和渺小，那些人才会选择你，因为这样的你才能够控制，即便是你要做什么，也能够轻而易举的被消灭。需要的只是一个勇者的名头……你想要杀死我，不过，给你一个忠告好了，弗洛多尼克，等你杀死了我，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真正的勇者死去，虚假的英雄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在，说什么……”
多罗抓着对方的手，然后猛地一甩！
对方砸落到了河谷正中央，水花四溅，仿佛下起了一场下雨。
“我在说，你比我可悲更加可悲的事情啊！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