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没开玩笑,荆州真有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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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以舅换薪罢了

“主公当初因为怀疑韩德高,于是一怒之下将他随从人员全部拷打致死,此事你是知道的,为何还要这般无端行事?”

后院书房内,刘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外甥这段时日,孩童心性越发严重,任性妄为,没有半分九岁神通应有的模样!

若是平日里倒罢了,而眼下乃是多事之秋,岂能再由他这般胡闹。

今日问玄德公要儒袍,前几日又要纸笔,关键人玄德公客居于荆州不好拒绝,且不说主公是否怪罪,这些事若是传出去,对于元直的名声也不好。

看起来就像……在荆州无人问津,抓住了刚刚到来的玄德公使劲薅!一点脸面也不要!

他都能想到荆州儒林日后传言此事,讥讽嘲笑的模样。

这下子,元直的师门是真找不到了。

想到这,一时间百感交集,刘先甚至不知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周不疑低着头,乖巧的听着叔父教训。

刘先哀叹道:“主公年迈,荆州内患实多,许多曾经在他掌控之中的事,而今都逐渐脱离了掌控,元直啊……你或许会觉得我说的话,乃是杞人忧天。可只有我明白,主公心思已很是多疑……”

堂堂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到荆州之后最看重的贤才竟是“神童”,人们嗤笑的若不是他,那就是要痛骂我刘先以妖言惑之,坑害贤才。

最重要的是,此事想来太过荒诞,主公根本不会相信,万一他若是因此大发雷霆,欲严加审问,那家中仆从、婢女无一能逃脱,都要遭苦难。

“没事的,舅舅,想开点……”周不疑见舅父的心情如此沉重,展现出了很是成熟的一面,伸手揽过了他的肩头轻轻拍打,言语安慰着。

“唉——”刘先共情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肩膀一甩喝骂道:“去去去!谁让你站起来的!”

还想开点,你多鸡毛啊?!心这么大吗!!

我还要你来劝,真是幼儿不识愁滋味,烂漫欲染无粮翁!

“你这孩子,你不信就看着吧,不久之后,我们便会被玄德公所害,他虽无心,观者有心也。”

又开始了。

周不疑暗暗瘪了瘪嘴,舅父的这句话和很多老辈的口头禅一模一样。

因为多活了个辈分,一上来起手就是“你不信就看着吧”,以彰显其经验丰富,料事如神。

和他就聊不到一块去。

……

接连六七日,刘备时来拜访,送了漂亮衣衫、儒袍冠帽,还买了不少珍奇配饰,甚至刘备为了他,还推辞了前往新野的行程。

这在襄阳城内逐渐传为一段事迹,亦有流言说他是借送礼周不疑为由,实则和刘先结交。

眼见如此,刘表在蔡瑁等人多次进言之后,终于忍受不住心中好奇,命刘先将周不疑带来询问,以免误会越传越离谱。

衙署大门外,刘先带着周不疑满面愁容的疾步走着。

他现在心思已经乱了。

刘备来拜访,他也不好强言拒绝,毕竟人家并没有明确的说过什么招揽之语,而且每次来都是笑脸相待,如何能翻脸。

不疑又是孩童,谁对他好一些,都会接近,况且早年不疑就曾经说过玄德公仁义,听说过他在北境的许多事迹,并不抵触。

现在,终于出事了。

眼前的巍峨如山的大堂让刘先倍感压力,深深叹了口气后,带着外甥拾级而上。

在来时他就已经和周不疑聊过了,该如何面对问询。

周不疑还是不在意,只说“如实相告”便可,至于信不信那就交由明公判定。

这话亦有道理,可若是有人存心暗害,今日终归难以善了。

这对于我们刘家,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呢!

“不,不能算无妄……”

刘先忽然反应过来,刘备来寻自家外甥,可能都是此前极力将他传为“神童”所致,如今的局面,恐怕就是相对于他刘氏的“报应”。

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元直,别怕,”进大堂之前,刘先转头看了一眼快打齐自己胸膛的外甥,柔声道:“你如实相告便是,只要将实情说出来,舅父会去与文武相辩。”

刘先也是个好舅父,他到底没有在这种时候还说“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话,毕竟没什么用,他现在更担心今日会吓到不疑,对他日后成长有所阻碍。

“你不要为人所影响而支吾难言。”

他更担心蒯氏、蔡氏兄弟在场,若是对不疑言语讥讽、喝声威胁,他会吓得顾盼而言其他,那反倒麻烦。

刘先此刻也已下定决心了,若是不疑能顺利说出实情,他便在堂上以长篇大论,说动主公相信此事,这腹稿早在前几日就已经打好了,就等着今日。

若是不顺,刘先也会自己揽下这件事,权当做他利欲熏心,想抬高外甥天赋,来换取名望。

无非,是做笑柄罢了。

“知道了,舅舅。”

“嗯,”刘先摸了摸他的脑袋,今日也算是难为这孩子了。

他心思纯良、自小心向圣贤,就算是想让他撒谎,他也不会。

进到堂内。

刘表在主位上观阅公文,而蔡瑁、蒯越等文武果然正在议事,见到刘先到来,目光也都顺势转过来,在周不疑身上打量。

“始宗,一晃不疑已又长大了些,真是我荆州俊才后生啊,”刘表展露微笑,对周不疑点了点头。

“哼哼,能得玄德公青睐,几次至府邸相请,自是有不凡之处,”蔡瑁也是言简意赅,直入主题。

刘表则顺势笑着问道:“元直,且上前来,伯伯有些话想问你。”

周不疑依言上前,暗中打量了刘表一番。

虽然白发渐多、皱纹深刻,但眼中的精芒和深邃亦在诉说刘表前半生的峥嵘豪情。

“见过刘荆州伯伯。”周不疑脆生的说道,清澈明亮的眼眸浑然不惧,和刘表对望。

“今日,襄阳城内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玄德看重于你,几次相请欲和你结交,可是有此事?”

“回禀刘伯伯,”周不疑朗声道:“这是传言,不可轻信。”

“嗯!?”刘先眉头一挑,茫然的转头看外甥。

你在说什么!?张口就来?

这是个毛的传言,他天天都在我家,我都看烦了!

堂上几人对视几眼,都是暗自发笑。

周不疑面色不改,躬身接着道:“玄德伯伯不是来结交,而是不疑有求于他,想拜入孙乾先生门下。”

“哦?”刘表顿时一怔,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没想到竟是如此。

“你为何想要拜在他门下?”

周不疑看了刘先一眼,又转头来道:“不疑心疼舅父,他这么多年为我奔走求师,或遭婉拒,或遭冷眼,直至前段时日,还在为我愁苦此事,以至肝火淤积,牙疼难眠。”

“嗯,”刘表知道这件事,半个月前刘先在任上因牙疼当场蜷缩倒地,也是吓坏了不少书吏。

“孙公祐先生属大儒郑玄门生,而玄德伯伯属卢公门生,而郑公、卢公又同拜于马氏之学。”

“不疑是骗了舅父,借听许都见闻为由,和公祐先生共乘一车,才能开口拜于他门下。而后玄德伯伯来见,也是有心教导,”周不疑面带微笑,毫不怯场:“二位师长明确后,再来时玄德伯伯便为不疑买了纸笔书简;第二次买了儒袍,后又买了文儒墨宝一应俱全。”

“或许他们认为,客居荆州,岂敢插手政务,只需听刘伯伯之命行事即可!收不疑为弟子,亦可消遣时日,待承继其学,日后又可报于刘伯伯治下!”

说到骗舅父时微有摇头晃脑,孩童心性的骄傲姿态,毫无刻意之嫌。

这也就解开了刘表等人心中疑惑——怪不得他会独自跑去孙乾的马车。

怪不得刘始宗一问三不知,原来是这孩子心疼舅父,自己去寻找师门。

这就对了!刘先这些年奔走求师的确是多遭拒绝,都不愿收这神童,而让他去求孙乾,自然是不可能,不疑只能自己开口。

唉,亦是孝心有加也。

舅父有情义、外甥亦达孝道,都是我荆州贤才。

元直如此纯良赤诚,又怎会撒谎隐瞒呢?

我竟对这样的孩童有所怀疑,实是我之过也。

刘表示意众人不言,而后自己起身到了后堂去,俄顷又大步走了回来,手里捧着几卷书简,直到周不疑面前,柔声笑道:“元直,你孝心可嘉,又具胆略,真令伯伯敬佩。”

“这三卷,是当初硕儒荀慈明隐居汉水时所注《周易》的拓本,还有几卷我会让人送去给玄德,当做是伯伯祝贺你的礼物。”

“多谢刘伯伯!”周不疑大喜,连忙躬身道谢。

旁边的刘先都看呆了。

不光没事,还有如此重礼!?看主公的模样,似乎还很喜欢不疑……

刘表在周不疑头顶抚按了几下,笑得和善慈祥,旋即又走到刘先身前,叹道:“始宗啊。”

“主公。”

“为人父母者,多望子成龙成凤,我又何尝不是。惟愿足下心赤诚,不带私望于其中,而今令贤甥求得名师,可喜可贺,你也不必忧心了。”

“多谢主公教导……”刘先汗颜,连忙躬身受教。

这话看似祝贺,其实刘先听得出来是在骂他。

意思就是这些年刘先到处宣扬外甥的神童之名,已让荆州儒生不满,他们都觉得刘先有私望在心,想要凭借外甥使得名望更甚。

今日之事若是传为佳话,主公这一赠一慰,显得如此大度、洞悉世故,不知得多少人赞扬。

真是老狐狸啊!

真正的高手,蹭名望也许会晚到,但绝不会缺席。

好像这段事迹里,唯一受伤的便是我了……刘先酸楚的想道。

此刻,刘表不光是对他们卸下了多疑,同时对刘备的许多行迹一下都仿佛解开了郁结,看得顺眼多了。

抛开刘先一家不谈,刘备去荆州任何文武家中拜访,都是点到为止,甚至有几位都只是在门口赠见礼,而后婉拒入请。

这不是在揽人心,这是在给刘表这位“兄长”面子。

……

得到赠礼回到府院,刘先直到此刻都还觉得颇为疑惑。

主公一扫阴霾,日后在任上也会轻松许多,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亲密信任的时候。

很快,这件事传开之后,对于刘先舅甥的流言不攻自破。

又一日,襄阳客馆的院落内。

刘备和周不疑在廊前的台阶上斜躺着,都是同样用后肘撑住身体,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望着庭院内的落叶。

不知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刘备忽然笑出声来:“如此,你舅父岂不是会被人嗤笑多年……”

周不疑叹了口气:“也是无奈之举,以舅换薪罢了。”

听罢刘备一愣,片刻后回过味来,转头向周不疑眨了眨眼:“舅舅的舅,薪俸的薪?”

周不疑没有回答,老少不约而同的眼睛一亮,同时笑得乐不可支。